云酆送走了连城雪和萧述和后便回到峰上凤隐小楼复命,慕篱临窗而立,只是默默地听着,始终不发一语。
因为是背对着屋中人的,所以云酆和云清看不到临窗远眺的慕篱那双明眸杏眼中藏着浓重的悲和深切的不舍,也听不到他心上“咔嚓”的碎裂声。
他低头,看向右手掌心紧握的那个白莲香囊,只觉那手有千斤重,痛在心底无限蔓延。
就是这双手,他用这双手将自己和她推向永无可能交汇的两个世界,中间隔着杀父之仇和亡国之恨,今生今世他们注定再无缘,唯留血海深仇!
一滴清泪吹落,转瞬便被窗外的寒风裹挟着飞向远方,消散得无影无踪。慕篱临窗迎风不动如山,极目远眺南方,就像是极力要望见连城雪远去的方向,悲切的眼中无声诉说着他对连城雪不得不割舍的深情。
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丑陋而残忍的真相,就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一生平安喜乐。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既然今生注定无缘,那就还她自由,这是他如今唯一能给她的幸福了。
云清看着慕篱充满悲伤的背影不忍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如今她已无任何束缚,你为何不留下她呢!”
结果话没说完,他就又“哎哟”了一声,捂着脑袋瞪向身边的云酆:“你干嘛又打我啊!”
云酆真想把他的脑袋抛开,看看他的大脑究竟是什么构造,神经怎么这么大条。
“你个不长脑子的,她与公子有杀父之仇、亡国之恨,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云清虽能力一流,然对男女之情却是一窍不通,听了云酆的话后不由又憋红了脸,恨恨地闭嘴不说话了。
慕篱抬头仰望高空,那双眸子中的伤痛更加浓重了,双眉蹙得更紧了,忽而柔声低语深情道:“今生今世,我俯仰无愧,死生无悔,却唯独辜负了她。”
身后两人听后都心疼不已,对望一眼,却都只能默然不语。
此时,云翊进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个碧玉杯,一张面具,那杯中还冒着丝丝白烟,可看起来又不像是热气。
已然收束了情绪的慕篱回身看向他们,云酆和云清也明白了那是什么,三人脸上都是深重的痛惜和不忍。
慕篱却是笑如春风,步履轻缓而坚定地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那杯冒着丝丝白烟、呈墨绿色的约摸只有一口分量的药汁,温润一笑问:“此药何名?有何奇效?”
云翊抿了抿嘴,狠下心咬牙答:“此药无名,是属下按公子吩咐调制的,其药入口不会入腹,在咽喉处便会随着黏着的肌体组织一起消融。”
“入口即融,不会下腹吗?”慕篱眉间唇角笑意更浓,抬眸看向云翊欣慰道:“不愧是名震江湖的‘血凤’,连这种奇毒都能研制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入口不入腹的毒呢。”
“血凤”之厉在于其无处不在的藏身之术和无所不能的下毒功夫,只要是她看中的目标,至今为止还没有从她手里逃过一劫的,可云翊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的能力会用在自家主子身上!
听到慕篱如此说,云翊当下就落下了心痛的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心痛道:“公子!”
慕篱也不叫她起来,只低头看着杯中冒着丝丝白气的药汁浅笑道:“从今以后,这副总被双亲和兄嫂夸赞的好嗓音便再也听不到了呢~”
说这话的他看不出有丝毫的留恋或不舍,口气平淡得就好似在说不相干的人。
慕篱虽淡定如斯,可屋内三人却早已湿了眼眶,这温润如玉、温柔如水的声音,以后再也听不到了,他们还好,待将来爱他关心他的那些人知道了之后,又将会作何反应呢?
四大尊者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手,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没见过,就算是慕篱如今隐藏得如此隐秘,将来他的身份迟早还是会被曝光出来,毕竟是秘密就有被揭开的一天,没有什么是能永远被掩埋的。
慕篱端起了那个碧玉杯,三人竟不约而同地唤道:“公子!”
慕篱仍旧一脸从容,看向三人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尤其是父亲和兄长,都记住了吗?”
三人皆泪眼朦胧,竟都忘记了回答他。
慕篱轻轻叹了一下,接道:“父亲如今已取代魏室成为中原之主,兄长有朝一日也必会继承大统,而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对兄长来说便是巨大的威胁,更有可能动摇父亲的江山,你们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