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荣听明白了,父亲是把如今他所受的这一切苦、扛的重担都看成是赎罪!
在父亲的心中,诸位相公和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都是因他而死,北征八万大军也是因他而亡,慕氏满门被灭也是他的罪过,而接受了楚隐的禅让得了这天下更是背叛了昌盛帝和天启帝。
他之所以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也要扛起中原这片江山,只因他的心中有天下苍生,他将他所有的忏悔都回向了这万里河山和天下苍生!为此,即便从此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也心甘情愿!这条赎罪与救世之路,他走得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慕荣读懂了父亲的选择,因而流下了心痛自责的泪,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肇因皆在他,而不在父亲,只因他拥有那个鬼知道是真是假的帝星命格!
他不知父亲对此是否知情,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父亲再为他而担忧,分心。
慕谦紧握他的手,身上负着千斤重荷,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双眼透着释然轻声道:“不必替为父难过,这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终有一日,我会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盛世!”
有朝一日,当这使命达成,他的罪孽大约也能减轻一些了,多少也有些脸面可以去地府向昌盛帝请罪,向天启帝请罪,向诸位相公请罪,向数万无辜军民请罪,向慕氏门人请罪!在世时余下的罪孽,便是从此刀山油锅、身受无间炼狱之苦,他也一往无悔!
慕荣闻言不由地又想起了慕离手札中的许愿:有朝一日贼佞不存狼烟靖,乱世一统天下清,但愿这天下再无战火纷争,愿这人间再无骨肉离散的悲剧发生!
慕荣的眼神也随之坚定,用力回握住慕谦的手,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慕谦也看懂了慕荣的坚定和决心,欣慰地笑了。
“荣儿,这两年来,为父没有下旨让你回京,你可有怨?”
慕荣微笑摇头:“父亲如今不再只是父亲,而是天下万民之君父,您有您的苦衷,孩儿都明白。”
慕谦一听便知,慕荣人虽不在京城,但他对京中局势却并非一无所知。虽然就现实而言,慕荣是他唯一的继承人,照说将来继承大周江山是理所当然,然而事情却并非这么简单。
或许是上天跟他们父子开了一个玩笑,现如今慕荣作为慕谦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独子,却难以完全得到文武百官乃至百姓的认可,只因他是慕谦的养子,与慕谦并无血缘。
早在即位之初,慕谦就想立刻将慕荣调回京城,这自然是要将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意思,岂料竟遭到了以白崇为首的一众文臣武将的阻挠,原因便在于此。
白崇也算是看着慕荣长大的,慕谦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跟随他多年、被他视为心腹、知己、兄弟的老部将竟会带头以这样的理由阻止他,还说慕荣尚年轻,当多在外历练。
而让慕谦觉得讽刺的是,曾经一直视他为眼中钉、对他百般警戒防备的老滑头裴清如今倒成了朝野上下唯一一个与他推心置腹的人,并且还是裴清让他认清了当时的形势。
当时裴清劝慕谦,白崇提出的疑虑其实是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想法,毕竟千百年来,血统在人们的思维里是根深蒂固的。
“陛下可知,朝中大多数人其实还是盼着您能孕育自己的血脉,将来好继承大统,否则陛下以为,白枢相以及朝中诸公何以会那样操心选秀之事,又何以那样积极地进献美女?”
的确,自他登基起,无论是国内诸侯还是乱世诸国都对进献美女一事颇为热衷,究竟是真的为讨好新皇还是别有居心,那自然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了。
是故现如今这皇宫里有三位慕谦不得已留下并封妃的,而这其中大概就属素贵妃最受瞩目。
这素贵妃乃是南境赤月族公主濮阳青。
开平元年春,大周建元伊始,南境赤月族便趁朝廷新立、政权不稳时联合宿方军府兴乱,朝廷最初派去的平叛军被逐水草而居、机动性较强的赤月族为主的叛军打得落花流水。
于是,暴脾气的白崇把个趁人之危的赤月族和宿方军府恨得牙痒痒,更是把在背后煽风点火、暗助叛军叛民的南齐恨得牙痒痒,主动请缨平乱。
于是,他领兵抵达宿方后不到三月便雷厉风行地一举平定了叛乱,并彻底覆灭了赤月族,宿方军府也被从上到下重新洗牌,南齐企图以赤月族和宿方军府乱大周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与南楚的战火尚未平息,吕玄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了中原,野心也是够大,只可惜他选的棋子——赤月族和宿方军府都未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