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篱冲他点点头,云殁也点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冲屋里道:“周伯,公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周桐从里面闪出来,应了一声:“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云殁再看一眼慕篱,而后与他擦身而过,大踏步朝院外走去。
目送云殁离去,慕篱不禁伸手捂住心口,只觉那里有千刀万刃正在不停地施虐,疼得他不由自主地冷汗凝眉,呼吸沉重。
突然,他望着云殁离去的方向笑了,那眉目含悲、眸中噙泪、两颊挂泪的脸上突兀地绽放开了凄美无比、哀伤无比的笑容。
慕篱啊慕篱,你可知你是个罪孽深重的罪人!你竟然又一次如此残忍地对他们,死后一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的嘴角便溢出了殷红的血,可他却依然凄美地笑着,哀伤地笑着,残忍地笑着。
直到周桐发现不对连忙跑上前来时,慕篱的身心都已到达极限,就那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周桐的怀里,昏厥过去的他脸上倾世的悲伤令人不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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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
但见楚天承不知何时搬了一把太师椅坐在案前,一副悠闲懒散的姿态看着城楼上正上演的精彩戏码,而长案上香炉中的那根香就要燃尽了。
楚天承垂眼瞅了瞅那香炉,而后扶着椅子起身,几步走到囚车前望向城楼笑容可掬地问:“时间就要到了,慕荣小儿,你考虑得如何了?是要锦州城,还是要眼睁睁看他们受尽折磨而死?”
城楼上,一众将领都被慕荣折腾得没了力气,却依旧是死死地桎梏住慕荣的腰背四肢。
而慕荣,经过刚才那最后一番的狂怒挣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和知觉都在渐渐远去,眼中渐渐透出了绝望的悲凉。
活了三十二年,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前方是他终于亲历但却无力挽救的至亲,身后是锦州城近三十万大周子民和数万周军将士,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如果可以,他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们,可敌人显然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老天爷,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该怎么办!
云殁在这时悄然来到城楼,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慕荣身上时毫无阻碍地与云酆他们汇合一处。
云酆见他无声来到了自己身边,便大概能想见慕篱此刻的状态了,即便他不曾亲眼见到,却也能想象得到慕篱的伤痛有多深。
云殁只是和云酆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两人也齐看向前方乱成一团的主将们,两人眼神冷凝,肃穆,那感觉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
阴霾愈加浓郁,冷风愈加狂躁,雷电愈加紧密地落下,城楼上下对阵双方之间的氛围也愈加沉重,压抑,紧张。
“我来。”两人几乎是同时低声说道。
云酆看向云殁,却见云殁鼓动着腮帮咬了咬牙,并不看他重复了一句:“我来。”
云酆视线一转,见云殁负在背后的手中暗器已就位,在一旁的云清、云翊也看到了,心中已了然。
云酆心中突然窜过一股强烈的酸楚,鼻子一酸,眼中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他抬眼再看向依旧直视前方不曾看他的云殁,终是沉默地闭上了眼,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而后睁开眼望向前方,眼神中透着悲壮,还有一往无前的坚定。
公子,这份罪业,我们陪你一起担!所以,你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倒下!
云殁的脸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冰冷阴沉了,他的双眼始终不曾离开过前方被众人包围的慕荣,眉心微皱,终是露出了不着痕迹的心疼。
君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尽管这个试炼残忍、无情,但请你一定要撑住,万莫辜负了公子为你付出和牺牲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