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郑淳的铠甲被慕荣死死地攥住,被迫与慕荣几乎是脸贴脸地大眼瞪小眼。
迎上慕荣眼中的滔天怒火,郑淳却平静如水,因为他已做好了觉悟。
既然选择担起这份罪业,他就绝不会后悔!
只听他面无起伏语无波澜道:“我只是在我能做且该做的事。”
慕荣龇牙咧嘴逼问:“你说什么!”
郑淳依旧平静道:“陛下的大业才刚建立,绝不能在此被牵绊,而君侯是陛下唯一的希望,我绝不能让你有任何的闪失。身为军人,我更要替陛下守好疆土,保护好大周的子民!所以,我只是在我能做且该做的事。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即便君侯要在此将我就地处决,郑淳亦无怨无悔!”
双眼一闪,心中一动摇,手便无力地垂落了,趔趄了两步,被身后的乘风和欧阳烈扶住。
慕荣眼神慌乱,四下无助地张望,却是寻不着一个安定的焦点。
即便是意志被摧毁至此、理智头脑也通通都混沌一片,可他仍然能想明白,郑淳这是在替他担罪业,因为原本这该是他做的事,因为原本除了他,没人担得起这份罪业。
藏匿在魏军中的楚昭将这一切看得分明。眼下的情形,这样做的确是两全的最佳选择,却也是最残忍的抉择。如此果断决绝,如此霹雳手段、菩萨心肠,越发让他觉得这不像他过去交手的那个独孤仇了。
他所熟识的那个独孤仇应该没有这样的智慧和手段,更没有这样的魄力和决绝!
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中泛出邪魅的笑,笑中透着狠辣,仿佛盯着一个已经在他掌控中的猎物一般。
尽管这五年来,楚天承基本上已经认定独孤仇还活着,但在他看来,独孤仇的“生死”依然是个迷。
自从“锁心蛊”事件以来,他每和独孤仇交手一次,就会发觉这个独孤仇越发的深不可测。
他的做法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就好像是在逐渐认识一个全新的对手一般,这让他很是疑惑不解,却又让他越发地想要扒开他的面具,看清他究竟是谁。
楚昭在楚天承手里的牌都被拍死后,终于换了从前一贯的黑衣面具装束来到了魏军阵前,停在了楚天承身边。
正在气头上的楚天承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舍得出现啊!”
楚昭面具下的眼露出狡黠的笑:“你的杀手锏没有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生死搏命了,我要是再不出现,只怕你会死在慕荣手里。”
一句话就把人呛得吐血,楚天承正欲发火,结果人家不带喘气儿地又接着开口了:“我告诉过你,独孤仇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你能困得了慕荣,却奈何不了独孤仇和他的司过盟。”
楚天承也是恨得牙痒痒:“哼!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好事,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们连根拔起!”
楚昭斜他一眼,都懒得回怼了,望向城头,眼中布上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最终决战即将到来,成败在此一役了,虽然照我的估计,你多半还是没有胜算。”
正在气头上的楚天承今日竟然罕有地对楚昭的挑衅反击了:“哼!我输了,你也不会好过!别忘了,在助我成就霸业之前,你都休想报仇雪恨,了结心愿!”
楚昭面具下一双看不真切的眼似是短暂而迅猛地闪过杀意,却又很快布上不明的笑意,眯着双眼看着他阴阳怪气道:“那我便祝你能顺利拿下锦州城,呵!”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楚天承眼中充满了探究。
然后,他突然又笑了。
他听得出楚昭刚才那句话中的矛盾,既希望他能拿下锦州,却又包含着诅咒他失败的意味。
楚天承早已看穿,如今支撑楚昭活着的动力除了楚天尧,还有就是看他失败受挫大业不成。
他对楚天尧的仇恨无可了结,对自己的愤怒又无从发泄,所以他日日都活在矛盾煎熬中,说话做事也常常自相矛盾,而看他活得这样痛苦纠结矛盾却是楚天承现今生活中的一大快事。
所以,他突然心情大好,以至于他对没了人质这件事也没那么让他生气了。
只见楚天承又恢复了那种邪魅的阴邪表情,转身望向城楼上的慕荣扬着嘴角道:“慕荣小儿,这回是你赢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他摊手指了指左右的囚车,态度嚣张道:“若我得不到锦州,那他们的尸首,我想你也永远无法拿回去了。”
他朝慕荣颇有风度一揖:“就此别过,战场上见~”
楚天承撂下这话后,随即魏竘联军便开始有序地撤离。
眼见那三辆囚车被推回敌营阵中,慕荣使出最后的力气扑到城头对着没入大军中消失不见的楚天承怒吼:“楚天承,你给我站住!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天际一声响彻苍穹的惊雷震天动地地传来,随即天幕像是漏网一样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雨珠,酝酿了多时的大雨终是倾盆而下了。
狂风暴雨的城头,慕荣仍然扑在城头冲没入雨帘中的大军嘶吼:“楚天承,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所有将帅皆默默地退居一旁,唯有乘风和欧阳烈一左一右扶着他。
楚天承最后的施咒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慕荣双脚一软,两眼一黑,接连遭受巨大创伤的身心终于再坚持不住,轰然倒下了!
“大公子!”
“怀霜!”
“君侯!”
“大郎!”
“大帅!”
……
风雨中的城北门楼上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