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当年大堂哥带着侄女来,她一时涵养没到家,露了行迹。也不知那时的侄女懂不懂得看人眼色,大堂哥是看出了她的不欢喜,不知大堂哥会不会挑拨离间。
说起来,她也没什么错。谁有孩子,愿意收养别个的孩子。她又是私生女,在外面说是说,她妈与她爸定了亲,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是咋回事。不过是块遮羞布,遮了她爸强奸她妈的事情。
大哥的那幅老实样子,见了漂亮女人都是那个德性,谁知道生的女儿的品性怎么样?不养是最好,当亲戚,侄女嘛,出点力,帮一把,谁也不能说她们两口子的不是。
想到这里,陈秀莲这个当人婶婶的,又收起了那点子心虚,理直气壮起来。
“住啥子酒店?小影大气的很,才不会嫌弃我这个当叔叔的。咱们老家的传统,哪有家里来亲戚,让去住酒店的,哪个走亲戚的,不是听主人安排,自己去住酒店,打亲戚的脸的。收起你们学的那一套不伦不类的礼仪。”
刘国庆训妻子女儿…
当女儿的想分辩一句,坐前面的丈夫转头看妻子一眼,暗示妻子别多话,惹老人生气。刘倩云就收声了。
“爸,您说的对。我们与小影是一家人,不必要弄生疏了。”
“小倪说的对,说的好,我们是一家人。我一直当小影做女儿的,当年就想收养她的,还是大堂哥说,少给国家添麻烦,城里都有那么多的知识青年下乡,说明负担重,而农村的广阔的天地,多养点子人,不成问题。小影自己也不肯给国家添负担,说她愿意在农村,说老家山青水秀,风景美丽,她喜欢老家。”
“爸,您别说。咱老家的确是美的很。”女婿很捧场。
当丈夫的,当父亲的开口决定好的事情,就是一锤定音。母女俩不再发表别的意见。
刘国庆,原名刘有庆,后来去了部队才改名叫国庆。
49年当兵,参加过抗美援朝,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
一车四个人,边说话,边看路两边不同于老家的风光。精气神都还很不错。
宜宾到长宁,漂亮的公路两边都种着不同种类的竹子。深秋了,竹子已见老色,但依旧硬挺,青翠。
蜀南竹海就是长宁的标签,竹子就是长宁人的背脊,也是长宁人的精气神。
这首写竹子的诗最符合长宁的竹以及长宁的人。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辆车子进入长宁市区,驶向古典尚城。
张学的悍马也进入长宁市区,驶向了手机中的赵影的所在位置。
刘倩云打电话给赵影,“小影,我们快到小区了,你下来接一下吧。”
“好的。倩云姐。”
赵影接了电话,整理了一下头发,仪容,拿上手机钥匙,换上鞋子,关门下楼。
她走出小区的大门口,站到公路边上,双眼望着竹都大道的上方,一般车子都是从那一面过来。
赵影站在风中,长长的蓝色风衣随风翻飞,像有几只蝴蝶绕着她飞舞。秋天的阳光洒落在她雪白的头上,发出烁烁金光。
她就那样定定地站着,痴痴地望着…安静而又美好,还似带着轻愁,像一幅画入了对面小区六楼阳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的眼,同时也映入了驶过来的悍马车里的张学的眼睛和他的心神。
张学不由自主地放慢车速,他怕吓着她,也想慢慢地这样子看着靠近她,走近她。
他没想到的是,小魔女居然在外面来等着他了,还说,不知道他是谁。看来,她是逗他玩啊!
也是。那时的她就是精灵的一般狡黠,灵动…她怎么可能忘记他呢?他是她的男人,让她受伤,让她哭泣,也让她欢笑,迷离,像花一样绽放的男人。她的男人。
张学脸带微笑,眼含柔情,一点一点地接近了他的幸福和快乐的源泉。
这时,一辆车风驰电辙地越过了他的悍马,然后,“嘎”的一声停在了前面。
他的心肝宝贝,那个对他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子走上前去,打开前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的市侩气。
张学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去,一拳打在那张笑得人神共愤的市侩脸上。
只见,赵影又去打开后车门,弯腰扶出一个花白着头的老头子,老头子的牙都没了,也没装假牙,瘪着一张嘴,脸上严肃着,显得滑稽。中年男人上去扶着老头,小魔女笑得像个天使,又扶着个老太太出来,扶她站直了腰。车里又下来一个中年女人。
这四个人一看就是一家人,眉眼相貌都相似。张学略略安心。
他听见她喊叔叔婶婶…大约知道了他们是谁。
又见赵影扶着那个婶婶上了人行道…中年男人扶着那个叔叔上了人行道,中年女子搬下个大包,二个大皮箱。
张学停好车,下车走到中年女人身边,问:“需要帮忙吗?”
中年女人带点疑虑地扭头问,“小影,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张学紧张地等着小影回话,赵影黑沉沉的,深潭似的眼睛幽幽地看过来…
张学觉得他都快窒息了,全身止不住的轻颤。
那位网约车司机帮忙下完行李,“呲溜”一下,发动车子离去。
车子行驶的震动,让刚才似乎停止的时间又流动起来。张学的一切感官又恢复了知觉。
他凝视着赵影,看她深深地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阵,然后,她点点头,对中年女人说:“是的。倩云姐,我认识他。让他帮帮忙吧。”
张学觉得,花也开了,风也清了,云也散了,阳光灿烂了…
他咧开大嘴,笑得春情荡漾…他自以为是。在赵影的眼里,这个笑样要有傻有多傻。
赵影又轻飘飘地对她的叔叔婶婶们说:“他是我们的邻居,隔壁的老张。”说完,还对凝肃着一张表情的张学笑道:“是吧,张大哥。麻烦您帮忙搬一下行李。”
张学点头,心想,真是个宝贝。不过,今晚是不能拥抱她了。他不满地悄悄地瞥了四个人影一眼。叹息一声,老天,你咋尽折腾我呢。
张学站定了一会儿,抬头,望了一会蓝天。天,看不清。阳光灼人眼。
中年男人搬大包,两个中年女人一人扶着一个老人走进小区,他低头,又似气闷,又似开怀,拖着两个大箱子跟在后面。一起走回小影的家。
明阳暖照,秋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