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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番外3

苏洄时常想,或许和他最有缘分的不是宁一宵,是雨。

时隔四年后再次遇到宁一宵的那天,也下了场雨,只是地点不再是校园,而是冰岛。

天气差,又接近极夜状态,前来做手工的游客很少,苏洄吃过药有些头晕,想去楼上躺躺,于是打算把挂在外面的营业牌换到暂停那一面。可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隔着绵延的雨线和彩虹色的马路,他看到了宁一宵。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苏洄无端想起一年前的心理咨询。

[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我不建议你再去搜索关于他的一切。作为朋友,我也知道你放不下。就当是戒酒、戒烟,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忘记。]

最讽刺的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出现幻觉,宁一宵就坐在他身边,问他,要不要搬来一起住。

[戒断反应是很痛苦,但等你戒掉之后,再回头去想,都回忆不起具体的痛感。]

他不确定眼前的宁一宵是真实还是幻觉,也不敢试探,只是远远地隔着一条街静默地盯着,直到对方闯进雨里,一步步靠近他。

[这就是人生,连失去的痛苦都无法复现。]

是吗?

苏洄现在才发现这句话是假的,分别时的痛苦已经在此刻复现。

他浑身都很疼,却僵在原地,动不了。

一直到浑身淋湿的宁一宵走到他面前,都来不及逃。

他不希望这一刻是幻觉,但又害怕是真实。

宁一宵皱着眉,盯着眼前的苏洄,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确信是他。

这场雨下得突然,原本去看看苏洄过去说过的大教堂,可雨势不小,他只能随便找了间店铺的屋檐躲雨。这一躲就看到街对面的苏洄。

他好像和以前没怎么变,却又好像变了很多。

最令宁一宵感到不安的变化,是他彻底感知不到苏洄的信息素了。

已经被其他的Alpha永久标记了吗?

这个念头不断地徘徊在宁一宵脑海,扯着他的心脏。

谁也没想到四年后再见面,竟然是如此静默的场景。

直到玻璃门从内而外再次被打开,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望了望站在门外的苏洄,说了一口奶声奶气的英语:“怎么还不回来呀?不是说要睡午觉吗?”

苏洄这时候才仿佛想起要怎么呼吸,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脸颊,“你先进去,我很快就回去的。”

宁一宵凝视着那个孩子的脸,一样的亚裔血统,看上去也不过三四岁。

重遇的喜悦被接二连三地冲淡,只剩下如鲠在喉的难堪。

“好久不见。”

苏洄将孩子送进去,站起来,转过身,半垂着眼睑,也低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雨下得越发大了,飘进屋檐下,淋湿了宁一宵的后背。

苏洄一抬眼,瞥见宁一宵莫名难过的眼神,一瞬间愧疚上涌,没反应过来,自己便开了口,“外面冷……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宁一宵抹了把脸,笑了笑,最终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用了,我还打算去看看那个教堂。”

他看向苏洄的眼,也很不礼貌地盯着苏洄被高领毛衣覆盖的后颈,“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还是在这里。”

苏洄莫名有些走神,想起了多年前,还没在一起时做的梦。

他很怕宁一宵说出梦里那句话。

所以苏洄不敢开口了。

他无数次在幻觉里和眼前这个男人亲密相处,从年少无知到走向暮年,度过了很多个折叠的梦,可当他真实地出现在这里,苏洄才意识到,原来再多的幻觉都不算拥有。

他们分开四年了。

自卑感令苏洄下意识地抬手,不安地拉了领口,捂住后颈。

“那我给你拿把伞。”

苏洄走进店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握了一把折叠伞,连一丝不苟地卷伞习惯都和当初的宁一宵一模一样。

“谢谢。”宁一宵接过伞,撑开,走入雨中。

他全程没有回头,脑中却闪过许多过去的画面,苏洄开心时总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想给你写信,虽然我很爱手写信,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宁一宵,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下雪的时候我们都不要出门,就躲在家里看雪,出门会很倒霉]

他似乎在避开什么,但避开了好像也没有用。

苏洄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里休学、消失,再没出现过,学校里的人也渐渐地淡忘了他的存在,到消失的那天之前,都以为他是个Beta。

他和他的秘密像根刺,永远扎在宁一宵心口,无论他怎么找,去任何有可能的地方找,都找不到。

最近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大学的同学聚会,曾经住过隔壁的Alpha随口一句“听说苏洄被一个家世很好的Alpha退婚过,不知道真的假的。”,在座的人都一心八卦。

家世很好的Alpha为什么会和Beta结婚,同家世的Omega也不难找到。

一定是因为苏洄是Beta才被退婚的。

议论纷纷,宁一宵当场便离开了。

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苏洄的踪影,不明白他为什么失踪得那么彻底,不清楚他有没有想过自己。

想起苏洄郁期写过的遗书,宁一宵还是忍不住来了冰岛,当地的人说他来得正好,可以看到极光。

但极光也不重要了。

回到车里宁一宵才发现漏掉的信息,是心理医生格蕾丝发来的。

[格蕾丝: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的病例记录,去年你的易感期就出现了三次,这是很不正常的表现,千万不要擅作主张断药,哪怕在外面度假也是一样。]

宁一宵关掉了手机,开车回到酒店。

酒店的老板也负责很多旅游观光的生意,对当地的许多事都一清二楚,他瞥了一眼宁一宵手里的雨伞,便笑着用英文问他:“Shaw,你去做手工了?那家店很多人去的,你是不是也看过攻略。”

宁一宵愣了愣。

“手工?”

“对啊。”老板走过来,低头指了指他手上的伞,“这个伞上面不就是那家店的标志吗?说起来他和你一样,都是华裔。”

宁一宵这才仔细检查了伞面。

上面印着一只极光闪蝶,是他过去送给苏洄的礼物。

他有些麻痹的心密密麻麻地感受到痛感,好像许多针扎了进来。

“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这个……”酒店老板笑了笑,“自打他去年搬到这儿来开店,追他的Alpha就多得不得了,还有好多Beta也跟着凑热闹,但据我观察,他好像还是单身,毕竟这个城市这么小,总能打上照面,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听到这话,宁一宵有些走神。

一个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还带着个孩子,搬到冰岛独居。

离婚了?还是根本没结婚,单纯被始乱终弃。

宁一宵没办法再继续想下去,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洗完澡,换了新的衣服,他躺在床上,脑海里满是驱散不去的回忆。

或许他今天应该留下来坐坐,而不是直接转身走开。

焦躁的感觉又出现,宁一宵吃了药,效果并不理想,他只能从行李箱里拿出那只小猫玩偶,抱着它,尽管那上面所留下的信息素已所剩无几。

那把伞撑在地上,很像是初见时苏洄打过的伞。

蝴蝶好像也还是那只蝴蝶。

下午六点半,苏洄送走预约的两个客人,他状态不佳,马上又要进入发情期,从柜子里拿出抑制剂,打开盒子才发现吃完了,得出去买新的。

还是先关店吧。

外面很冷,苏洄裹着大衣拉卷闸门时,听到了新的脚步声。

“抱歉,今天营业已经结束了。”苏洄没有回头,只是用英语说。

“我是来还伞的。”

听到宁一宵的声音,他一愣,转过身。

宁一宵没什么表情,“可以进去坐坐吗?”

“你……”苏洄接过伞,欲言又止。

“或者,”宁一宵顿了顿,“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地道一点的中餐厅,我胃很难受,想吃点清淡的中餐。”

“有一家。”苏洄低头打开手机,翻找着那家店的电话,拨了过去,但很不凑巧,对方今日闭店。

他挂了电话,抬眼看了看宁一宵,他捂着胃,看上去很不舒服。

“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做一点,勉强能吃。”

“不会打扰到你?”宁一宵尽管这么问,但还是向前迈了一步。

“没事,多加一双筷子的事。”苏洄没敢看他,垂眼转身便开了店门,独自进去。

店铺里摆放着很多苏洄做的手工品。宁一宵没想到,原来最后苏洄并没有成为他想成为的装置艺术家,而是选择在这个世界尽头的北国小城,开一间很普通的小店。

但似乎也很合理。

店面的空间不小,一楼的角落摆着一棵高大的冷杉,绕了彩带,被装点成圣诞树的样子。

是啊,要过圣诞了。

“先坐一下,很快就好。”

宁一宵并没有听他的,而是主动跟在苏洄身后,挤到了一楼的小厨房里,“你现在都会做饭了?”

苏洄没回答。

没什么学不会的。

“我帮你。”

“真的不用,你去休息吧,不是胃疼吗?”苏洄想起来医药箱里还有胃药,于是走到柜台边,“我给你找点药吃。”

宁一宵也跟过来,但第一时间却发现了他手边没收好的抑制剂药盒。

他默默记了牌子,发给了自己的家庭医生。

苏洄忙了半个小时,做了三道菜,其中还有一份是蒸鸡蛋。不过他蒸得不够漂亮,上面有很多气孔,过了火候。

但宁一宵还是在看到蒸鸡蛋的瞬间,眼眶酸涩。

每次生病的时候,苏洄都只想吃这个,现在也轮到他自己做了。

这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但宁一宵却很难接受他的变化和成长。

他明明是连最普通的煎蛋都不会做的小少爷。

菜摆到小桌上时,楼梯传来声响,是上午出现过的那个小朋友。他揉着眼睛走下来,在楼梯口盯着宁一宵看了许久,等苏洄从厨房端出碗筷时,才跟在他屁股后头走过来。

“手也不洗了吗?”

宁一宵接过碗,盯着那碗蒸蛋,又看着苏洄给小朋友夹菜,小声让他多吃点。

小朋友指了指蒸鸡蛋,“这个,这个是给我做的吗?”他说完,还咳嗽了两声,“因为我生病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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