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惊慌失措中,要么就愣在原地无法动弹,要么就是拔腿就跑。念念属于前者,愣在原地。
手电筒从手中滑落,她半天才回过神来。慌忙之中弯下腰去捡,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蹲在地上抱头惊叫,却被一个温暖的环抱拥入怀中。她清晰地听见他在叹息:“这么害怕,又何必来呢?”
这声音……她颤抖地从抬起头,接着一抹淡淡的月光,终于将他看清。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就从眼角涌了出来:“薛……薛以怀?”
薛以怀轻抚着她的后背:“是我,是我。”她还在发抖,薛以怀试图将她抱得更紧。
念念不想哭的,她抽了抽鼻子:“你真的是薛以怀?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念念觉得眼前的脸,在月光笼罩下,是那么的不真实。
薛以怀点点头:“因为你这这里,所以我来了。”
今晚可是除夕夜,他不在苍宁也不在梅珑,却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从踏上平乐的地界,她就觉得眼下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记忆与过去重叠,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走进了一个循环的梦境里。
“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又在做梦?我没有来平乐,我没有来这片树林,我没有……”她闭上眼睛,试图在下一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依旧躺在苍宁温暖的房间里。
薛以怀摇摇头,握着她的手掌覆在他的脸颊上:“如果是梦里,你可否能感觉到我的温度?”手心里传来他的体温,这不是梦境。
薛以怀拾起地上的电筒,扶着她站起来。刚才的惊慌,她现在都还有些腿软。薛以怀轻笑:“念念,过去其实那么那么可怕!你随我来。”
他对她伸过手,大大的手掌跟以前一样,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却那么暖。这样恰到好处的温度,最是让人贪恋。
被他牵着走,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只是越是靠近当年,她却不敢张开眼。脚步迟疑,薛以怀回过头看她:“别怕,我在,都过去了。谁都应该原谅,你也应该原谅你自己了。今天是除夕,以前我从来没有带你好好祭拜过父亲,今天就补上吧!”
他蹲下身,点上了蜡烛。地上早就没有了当年的血迹,只剩下枯枝腐叶。他带了香烛也带了祭品,这样子是有备而来,并非心血来潮。
空气冰冰不冷,她却还在瑟瑟发抖。薛以怀回过头:“念念,过来,给爸上柱香吧!”
她望着昏暗中燃起三点腥红的线香,恍然之中,她仿佛回到了初到梅珑的时候。作为新媳妇的她,要彻夜为祖先供奉。那时候他说,她无论守多久他父亲都受得起。
当时不明白这话,现在想起,不禁唏嘘。
“对不起,是我害了您。”过去如潮涌,薛长华的脸近在咫尺,他在对她笑。可他满脸是血,那血也溅透了她的惊慌失措的脸。她恍惚中似乎又闻到了血腥味,那血粘稠,似乎再也洗不掉。
“念念!念念!别怕,别怕,他没有怪你。你可还记得,他最后对你说了什么话?”薛以怀抱着她,她抵在他的胸口呼吸急促。
薛长华染血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轻声说别怕……别怕……
正如现在,连同那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他说别怕……”
薛以怀点点头:“是啊,他说了,让你别怕。他从来没有怪你,更没有恨你。他到死只是担心你害怕,到死都在安慰着你。你不过应该害怕他的,他用命在保护着你,他在轻声安慰着你……”
薛以怀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温柔到有些缥缈。她听得越发不真切,都快分不清,是他在说话,还是薛长华在说话。过去现在不断重叠,太多画面从脑海里闪过,她闭上眼睛紧紧抱着他。只有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才让她感觉到真实。
过了好久,她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你呢?你还恨我吗?”
薛以怀摇摇头:“早就不恨了。念念,是我还欠你一声道歉。这本来就是他作为警察的职责,我不该也不过能恨你,是我错了。我们都放下了,那你呢?你也该原谅自己了,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念念抬起头看他:“有时候,我宁愿你恨我,我反而觉得好过些。”
薛以怀轻叹:“你有这样的念头,那就是你还没有原谅你自己。这里是你噩梦的开始,也在这里将它结束吧!”
她侧过脸看他,月光忽明忽暗,连同的脸。唯有被他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感受那么强烈。他牵着她跪下,这一跪便要与过去告别了。长长的噩梦,她要画下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