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宋]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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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弦响处,箭如流星。
可惜的是,它并没激起任何惨呼或者愤怒,而是在短暂的惊愕后,迎来更大声浪的笑嚷。
青离自负箭法精绝,却一时没发现蒙人也是相当狡猾——堪堪立在弓箭的射程边缘附近,但重要的是——他们顺风。因此,她那只箭,在离目标还有小半丈远的地方,一头向下俯冲,栽到土里。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懊恼地站起身,立在城垛上,冰冷的月光斜下来,照得半身都是金属的光泽。
“青离,快下来!他们又放箭怎办!”云舒在下面喊她,她也没动。
蒙人没有再放箭,倒是好像发现了点什么,交头接耳一下,向城上更大声地笑骂,“女人出来打仗!你们明国男人死光了?还是都是孬种啊!?”
青离咬牙咬了半天,心里计算着弓箭射程,确实,凭她的经验,怎么看都是不够。
不过,以为射程不够姑奶奶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
于是她猛地回头冲下喊:“云舒,这镇上应该配了火铳,帮我要支来!”。
火器在明代军事上有相对成熟的应用,永乐帝时始设的神机营,在征讨漠北以及后来的北京保卫战中都立有大功,火铳是其中较常用的一种轻型火器,类似于现在的单发步枪,但没有瞄准器。不过在民间,这些都是被禁止私造私用的。因此云舒也不由一惊,“你会用吗?”
青离没答话,跳下来拍拍两手,直接转向孔守备,面无表情地指着云舒道,“他外祖父是永昌侯,兵部尚书的亲家,吏部侍郎的姐夫,有劳大人拿支火铳给他。”
“喂——”云舒在一边抗议了一声。
她看了他一眼,没搭理,其实何尝不知他最反感拿这些关系权势压人,但对君子,有君子的做法,对小人,也只好用小人的方法。
孔守备果然证明了自己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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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儿工夫,一支灰扑扑的火铳送到了云舒手上,守备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也以为青离不可能会用,因此又不太担心。
他哪知道,青离家里一半人原来都是神机营的。
那铳长约一尺半,口径小一寸,外有刻文,方便抓住,青离拿过来,擦擦灰尘,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翻上胸口,莫可名状。
“云舒,这是两人用的,我支架瞄准,你点火!”厉声说着,她再趴上城垛,用臂弯抵住铳尾以抵御发射后的后坐力,闭起一眼,聚精会神地往那兀自兴高采烈的敌首头上瞄去。
迎面朔风野大,她的黑发乱舞着,嚣张得像无数怪蛇,整个衣衫被风灌满,鼓胀成青碧的气球,抓紧武器的一刻,愤怒、仇恨、暴戾、嗜血这些特质似乎又占领了她,火光闪烁出许多往事的画面,却在一个地方烦躁地卡壳:刚才那个梦,那个从柜子里把她抓出来的官差,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他的脸面?当时不是想着一定要记得有朝一日去报仇的么?
烦躁中,枪响了,青离在心中呐喊:你们要的牛羊、金银、珠宝,都给你们送去……
她的耳膜迎来底下一声凄厉的长嘶,最雄伟的黑马直立起来,而后又痛苦地前倾,跌落尘埃,将身上的人生生掀翻下去。
青离略有失望,原来只中了马。但她七八年没碰过这东西了,不比箭法纯熟,其实能打中马已算不错。
不过这样一下,已经大大杀了对手的锐气,他们以为安全的地方,原来也有脑袋开花的危险,何况从那样高大的马上摔下,他们的首领显然也有损伤,于是一时如群龙无首,乱了方寸。而城楼这边,看见可汗坠马,则高呼大喝,群情激昂,纷纷请战。
蒙古骑兵看见势头不对,可汗受伤,无奈,打响了尖锐的唿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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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会,方才那些火光旌旗都恍然如梦般不见,只留下铁蹄踏起的滚滚烟尘。
孔守备的脸色阴晴几次,不过最后他想到,云舒只是过境之客,马上就会离开,就先忍着几天,免得万一真得罪了永昌侯,就比较糟糕了。
“方才那是什么部落?”青离一边闻着袖口留下的硝烟味道,一边问身旁军士。
“是小王子。”兵士恭敬答道。
“奥?”青离惊愕一声,她知道土木堡之变后,不只明朝发生了很多事,瓦剌内部也起了叛乱,也先为部下所杀,以至于瓦剌开始分裂衰落,另一个蒙古部落鞑靼崛起。而成吉思汗的后裔,即黄金家族是在鞑靼内部,所谓“小王子”是明人对成吉思汗十五世孙,达延汗巴图蒙可的称呼。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问问,接下来,准备回驿馆继续她未竟的睡觉大业。
进了房间,桌上居然有碗银耳汤,下面压了张纸条,上有铁画银钩的三个字:趁热喝。
她笑起来,小口地抿着喝。汤很热,一口下去,在喉咙处有些烫,可待落了肚,就全身都是恰到好处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