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言谈间,几人来到了一幢土黄色的三层石屋下,阿米达尔让坐在门口石阶上的一位青年将两匹马牵往屋后的马厩,便带着罗格思与爱丽丝进入了旅舍的大厅。
“木头太贵了,所以城内旅舍中的家具大多是石制的,不过床榻铺了很多层棉,不算硬的。”
阿米达尔看着爱丽丝好奇打量的模样,顺势解释道。
而罗格思的目光则落在趴在柜台石桌上看书的孩童身上,对方正翻着一本大部头,指头在书页描画的坐标系上来回挪动,眼中满是好奇与探寻。
“他叫塔土亚,我的小儿子,刚刚为您照料马匹的是我的大儿子。
“那本书是一位曾经的客人遗落下来的,但我们也只懂算术,不认识太多词语。
“不知为何这小子就喜欢抱着那本看不懂的书摸来摸去,后来听一个金加姆的老骗子讲,那本书还是一位贤者写的嘞,他还夸这臭小子哪天可以读懂了,说不定也能当贤者。”
阿米达尔来到罗格思身旁,宠溺地看着塔土亚,以调侃与自嘲的语气言道。
“贤者写的?”罗格思流露好奇,挪步来到柜台前,轻声朝塔土亚问道:“我可以看看这本书吗?”
“唔,你看。”塔土亚抬头瞅了瞅罗格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书推了过去。
书籍的纸张不算优质,皮革封面上刻着《罗格思·布瑞德的论述合集》为书名。
这本书并非罗格思所写,只是有人将他传授出去的知识,做了一个整理,并附上了些作者自己的注释。
类似的书罗格思见过不少,这一本的注释写的也不算多么出彩。
蓦然,罗格思好似触摸到了一抹灵光,他缓缓将书重新摊开,摆在塔土亚的面前,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想认识这些词语是什么意思吗?”
“想!”塔土亚毫不犹豫地即刻回道,脸上泛起憧憬与好奇,直愣愣地望着罗格思,眼中满是希冀。
“这個词的意思是存在,但它不止有一个含义,在不同的话语里,这存在可以是孤立的,也可以是连续的。
“就好像一条河水,有人说,我们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就是在讲述孤立……”
罗格思指着一个词汇,刻意讲出的东西对塔土亚而言并不简单,但塔土亚还是努力紧缩着眉头,嘴中不断呢喃着:“存在……存在……”
“那我们什么存在?是怎么存在?我是……我是什么呢”
塔土亚说出的言语稚嫩且拙劣,对问题的描述也含糊不清,可眼中的好奇却愈发的浓郁,其神情落在罗格思的眼中,犹如一块瑰宝。
“你先回房间休整一下吧,我教一教这个孩子。”罗格思的目光不曾从塔土亚身上离开,他将背包递给身旁的爱丽丝,徐徐言道。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来自前世家乡的古老谚语,不断地萦绕在罗格思的脑海之中。
他突然懂了很多东西,也懂了启迪究竟是在指什么。
无需去找帝国中最杰出的学者,也无需圣赫尔忒里的诸多天才,只要这个偏僻之地的孩童,就足够了。
罗格思所要做的,只是递出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通向智慧之门的钥匙。
无论是知识,还是智慧,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原来是钥匙本身。
【启迪特典】的涌动让他产生了久违的愉悦,而他想要将这股愉悦继续进行下去。
“好。”爱丽丝听话地接过背包,没有做出过多的询问。
阿米达尔则是连连道谢,声称这是塔土亚难得的荣耀,他见罗格思只是在继续专心指导塔土亚后,也赶忙闭上了嘴巴,恭敬且感激地为爱丽丝指引着客房的位置。
太阳缓缓坠落,天空被橙红和淡紫所覆盖,晚霞映照出壮丽绚烂的画面,沙粒在拉瓦城轻轻飘扬,宛如金色的雾霭,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中。
随着夜幕降临,气温也急剧下降,不仅不如白天的炙热,反而是寒意袭人,尽显着沙漠的独特气候。
塔土亚整个人已经蜷缩在了厚重的毯子中,阿米达尔则在柜台旁点燃了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木炭,来为罗格思取暖。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罗格思用干涩的嗓子轻声道。
塔土亚在阿米达尔带领下起身鞠躬,抚胸做着真诚的感谢。
罗格思对此只是连连摆手,他所收获的才叫珍贵,没有过多询问住宿的价格,他将从马贼处夺来的两枚银币和铜币,全数递给了阿米达尔:
“塔土亚是有天赋的,这是我给他的礼物,过几天我走了之后,也要用这些钱为他请个好导师。”
话语说完,不顾阿米达尔直言这些钱远超数天的过夜费,以及那接连的拒绝,罗格思径直回往了被安排住在三层的房舍。
“没想到困扰我最久的【启迪特典】,竟然只需要简单地递出一把钥匙,就能迎来蜕变,这也太让人难以评价了。”
他回到屋内,关上木门,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自语。
虽然现在【启迪特典】还只是高位特典,但他能明确感知得到,或许在今晚,也或许在天明时分,他必将能得到第二个奇迹。
“看来你心情很好啊,我们要再计划些什么吗?还是直接睡下?”爱丽丝端详着罗格思嘴角蕴起的微笑,同样笑着轻声问道。
“先等等。”罗格思蓦然想起了自己曾答应过的一件事情,他回复过爱丽丝后,随即便召出魔导书,将其中的一张同印纸抽了出来。
纸上有着艾莉娜传来的诸多话语,譬如对两只化影魔的安排、对俱乐部运转的状况描述、对空间魔法研究的新进展等等。
而后剩下的就是对罗格思当下状况的询问,随着时间推移,艾莉娜询问的占比也愈多,词句间的语气也肉眼可见僵硬了起来。
直至罗格思的眸光落在了同印纸的底部,那里只有用一行娟秀且规整的字体写就的问句:罗格思,你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