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
天色麻麻亮,柳剑臣便爬起来了。
他将纸钱、香烛、腊肉、酒等一应物品,用一个竹篮提着,去到镇北边的坟地里,在爹娘的坟前祭拜了,然后将坟边上的杂草清理了一遍,又给爹娘的坟上添了一把新土。
回到镇子里时,天已经放光大亮了。
每年清明春节上坟,柳剑臣都是镇子里最早的一个,为的就是不撞见族里其他的人。
昆吾镇全镇有一百多户,总共有一千多人,李、柳两姓是大姓,这两姓人是小镇的原居民,昆水把小镇分为两部分,柳氏在昆水东边,李氏在昆水西边。
柳剑臣家这一支是柳姓的偏支,到了他这一代,便只剩下他独个了。
红尘神州还是大乾王朝的时候,这里属于梁州金牛郡,郡府曾经派有一名监守在镇上,皆因昆吾镇周边山川出玄铁矿石,州府采集矿石,用作兵器打造的原料。
大乾王朝末年,各州豪强拥兵自重,战乱四起,以至于天下大乱,杨氏攻陷太华城,灭了大乾王朝,建立日月王朝后,梁州刺史李重光也趁机以梁州为根本,建立了西蜀国,昆吾镇自然又属于西蜀国了。
奇怪的是,红尘神州的治乱更迭,王朝翻覆,都不会影响到昆吾镇这一方土地的安宁,就算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也不会来镇中作乱。
镇上自久远的年代,流传下来一种说法,说昆吾镇是从青冥世界不周山上遗落下来的一块巨石,落地后化作昆吾镇,因而存在着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护佑着昆吾镇中的居民,安居乐业,健康长寿。
在家里简单吃完早饭,柳剑臣去了柳家大屋,柳氏正房的五老爷居住在这里,五老爷名唤做柳镇,是柳氏族人中辈分最高的人。
柳剑臣来这里,是来和他五爷爷说一声,他要离开镇子去外地。
柳老爷听了柳剑臣的话,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才一脸严肃地说道:“你想好了?出了镇子,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想好了,我答应了蒲先生,要帮他把一件东西送到一个地方,不能食言的。”柳剑臣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
柳老爷抽了一口烟,待烟雾散去后,才抬头看着柳剑臣说道:“是什么东西,可否让我看看?”
柳剑臣迟疑了一下,从腰间解下惊蛰剑,递给了过去,柳老爷接过后,上下翻看了一遍,然后闭起眼睛,用手摩搜着剑身,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把剑递还给柳剑臣。
“一定要去?”柳老爷再次问道。
见柳老爷神情严肃,再三问他,柳剑臣心里有些诧异起来,他父亲当年也出过镇,回来后被认作不详之人,连带着他也受到了镇里人的歧视。
不过柳剑臣无所谓,他这次出去,本就不打算再回镇上的。
他冲柳老爷点了点头,一脸的坚定。
“你爹娘的事,不用担心,逢年过节,我会让人去他们坟前祭拜的。”柳老爷最后轻声说道。
柳剑臣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站起转身朝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又转过身来看着他五爷爷,问道:“五爷爷,为什么离开镇子,就不能轻易回来了?”
五爷爷将烟筒嘴在凳子腿上敲了敲,也不看他,说道:“有祖训说,出了镇子的人,便会沾染上外面世界的红尘晦气,变成不祥之人,便不能再让他回到镇子了。”
柳剑臣愣了一下,瞬间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走的时候,不要让镇子里的人知道。”柳老爷冲门口的柳剑臣说道。
“是,我记下了。”
说完,柳剑臣便转身离开了柳家大屋。
五爷爷看着柳剑臣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露出深深的忧色。
本是四月阳春天,往年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有些热起来了,今年的天气却反常得很,临近清明节,竟然很反常的起了倒春寒。
这之后,他又去了一趟隔壁的李婶家,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李婶,说自己要离开镇子,让她帮助照看着家,并说他家小宝如果愿意读书,可以随时到家里去拿,只要好生保管就是了。
安排妥当后,柳剑臣坐在西边书房的书案前,回想起在小镇生活的这十几年,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心无留恋,无牵无挂。
蜀山剑宗在何方,他不知道,但去外界的世界问问,应该可以打听到。
当天夜里,柳老爷让人给柳剑臣带来了话,让不忙着离开,等几天才走,并让他明天一早去柳家大屋找他。
第二天一早,柳剑臣喂完几只鸡,简单吃了早饭,便带上门去柳家大屋,他空着两手,连那把惊蛰剑也被他放在家里。
罕见的倒春寒,使得屋前银杏树的叶子上,覆盖了一层白霜,早晨的寒风肆意地吹着,不过柳剑臣没感觉到寒冷。
这也是令他心里诧异的,他的一身修为都还在,虽然至真道人传给他的《灵宝玉策》,以及燕赤霞给他的《浑元剑经》都不见了,但是上面记载的经文,他看过,而且脑子里都还记得。
走到石拱桥边时,柳剑臣无意中发现,对面水神庙里供奉的龙王头,歪在了一旁,像是被谁推倒的一般。
他也没在意,本来他就从来没有去拜祭过。
柳剑臣右转走上一条小路,走到一棵老槐树边时,又往右拐入一条巷子,出了巷子便到了镇子里唯一口水井边,水井的旁边有一棵榕树,相传已经有上千年了。
这口井的名字也很奇特,镇子里的人都唤做仙人井。
柳剑臣在巷子口停住了,他看到井边站着一男一女,他们俩的衣着打扮和镇子里的人不同,而且男子的手中拿着一把紫色扇骨的折扇,女子手中拿着一把暗红色剑鞘的长剑。
镇子里以前,除了朝廷中的官吏来过,几乎很少有其他的人进来,而且像这两人带着武器,仪表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