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吓到游游。
要慢,再慢,准备一场持久战……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关珩开始缓步下山。
但没走多久,少年眼尖地望见,山脚阴影下,檐牙连绵,微峭的屋檐上静静伫立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裙角飘荡,青丝飞扬,冰蓝色玄力清澈灵动,宛如裙带萦绕,飘逸如仙。
“仙子”踯躅不定,烦扰地用足尖轻轻踢着瓦檐。
见关珩下山,谢子游仓促转身,刻意别开视线,小声道;“喂,你那个院子,也太破烂了。”
没有绿植,墙皮灰扑扑的,屋内设施也不齐全,要怎么住人啊?
还为了测验他的身份,没在阵法中心留院主人的气息——真气人。
“我那边,倒是可以收拾收拾……喂,我可没有在邀请你啊!”
“提前说好,我院子里也没有空房,我只是说,如果你非常迫切地恳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收拾收拾,挤出点地方来……”
长月如洗,夜风微凉。
恍如一场春风逢夜忽至,轻柔的尾巴勾住关珩心头,朝那千树万树枝稍上轻轻一吹,心旌动摇,登时绽放开大簇大簇绚丽的红。
少年拼命绷住嘴角,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但欢喜流泉飞瀑般,从眼底倾泻而出。
他努力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在心书上耗尽耐性,写的密密麻麻的“慢”字,刹那间全成了废稿。
宛如翠玉击石,琉璃坠地,却碎出天地间最美妙动听的音符。
“好啊。”
关珩嗓音柔和又轻盈,手臂伸得笔直,朝屋檐上耳根绯红、别过脸去的谢子游招招手。
“游游,求求你啦。”
……
桃红色暧昧情愫在星空下悄然蔓延,月光漫过窗沿,流向遥远的天际。
同一片星空下,颓然的颀长身影一路狂奔,发髻凌乱,他也无心整理,披头散发地闯进小院。
院里亮着一盏浅黄色的油灯,灯下等待许久的少年慌忙起身,惊喜地唤道:“琮哥,你回来啦?我也没等久,我就刚来——诶?”
武琮狼狈的模样落入少年眼中,武正英愣了片刻,难以置信道:“哥,你去跟人打架了吗?”
听着“打架”两字,武琮心头便是一痛。
青年不耐地抓着头发,敷衍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我就是……”
武正英慌乱地低下头,双手在袖中摩挲半天,小心翼翼道:“哥,我想去洛岭历练。”
“那就去啊!”
少年腼腆垂头:“琮哥,我不想让家里知道,你能不能……帮我瞒着?”
青年还沉浸在方才的挫败中,神色阴鸷晦暗,满脑子都是“师妹跟那小崽子现在在做什么”,武正英的话从他耳中淌过,立即流水般从另一侧淌出,完全不入心田。
直到被少年惴惴不安地唤了几声,武琮才烦躁地甩着衣袖,不耐烦道:“你又想瞎折腾什么?不许去!”
武正英:“……QAQ”
少年苦恼地耷拉着眉眼,手探进怀中扒拉半天,扒出一本不起眼的小册子。
“琮哥,”他忐忑不安道,“这本《灵植玄兽大全》终于轮到我看了,我感觉里面很多东西都很实用,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册子便被武琮一把抢过去。
夜色愈沉,浓黑树荫当头罩下,在两人身上打下斑驳的影。
青年细长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满是怒火与不屑的目光从棕色书皮上扫过,捏住书脊的指节却隐隐崩出青筋,在书页上捏出清晰的指痕。
“你也看这东西了?”
武琮双眸中火星攒动,几乎咬牙切齿地憋出每一句话:“你——你也去给那混蛋送、灵、植、了?”
武正英愣愣道:“是啊哥,本来今天还轮不到我。我花了三万黄金,从别人手里收了两百株诡蝶兰,这才提前抢到名额。”
说着,少年憨憨一笑,有点不好意思道:“琮哥,还有些别的册子,我也看了。”
“真好啊,尤其那句“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以不舍”,实在太有道理——”
“砰!!!”
明黄色玄气猝然涌出,携壮烈破空之势,随着青年长袖挥舞,狠狠击在少年面前一台石桌上。
在武正英骤然惊恐的目光,石桌轻晃两下,四分五裂。
纯白大理石反射着莹白月光,轰然坠地,砸出一连串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琮哥?”
少年嘴唇哆嗦,小心翼翼唤道。
武琮飞起一脚,将落在面前的一截石桌踏成渣砾,面目狰狞,手指院外:“滚!”
武正英慌张抱头,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少年又不甘心,颤巍巍抬头,从指缝中可怜巴巴地望向兄长,委屈地喊道:“琮哥!我又做错什么了琮哥!”
“你给我马上滚出去!”
武琮愤怒得嗓子破音,沙哑得近乎嘶吼,俊逸的五官拧成一团,精致的锦衣长袖被他死死攥在掌心,银线织就的精巧游纹杂乱扭曲,星光下泛起诡谲的弧线。
“吃里扒外——老子没有你这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糖分足足的一天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