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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男一枝花

不过意外的是,对方似乎不屑捉他,反而转身远去。

于是佝偻男子便胆大妄为,高高坐在华楼的飞檐上,单指勾绕着犀牛衔杯纹银壶,嗤嗤笑看脚底下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好玩!有趣!

还可以更热闹一些。

佝偻男子不自觉伸出宽大的右手,手骨筋肉粗砺,中间的一根筋像是金线贯穿,随着骨节咯吧的扭转,如赤金小蛇一般在皮肤上蜿蜒。

斜手一抖,犀牛衔杯纹银壶汩汩散发出极度沉醉的香味。

地上烟风骤起,清渺渺,如同湖面吹起的薄雾。

说时迟,那时快。

戚九出手指向楼顶,大声喊道“骗子就在上面,不要叫他跑啦!”

可是被香味二次氤氲的人,俨然又失去理智,哪里还听得见他的正义警告。

佝偻男子的唇角一滞,戚九清脆亮耳的声音冥冥之中震慑无穷,纳闷之际,戚九已然连跃数步,双手推开沿途发怔的身影,伏腰一抄地上半碎的空盏。

蹬桌,投掷。

快如踏雪惊鸿,一瞬瑕光。

这么远的距离,经验老道的弓箭手都未必百步穿杨。

华楼之巅的人呵呵耻笑,谁想半圆残盏闪烁成一道飞光,不偏不倚,恰横削在他勾壶的小指背部。

一招见红,血珠登时颗颗滚出,剧痛入骨。

地上中幻的人,空盲的眼神终于陆续聚焦在楼顶,晃神细瞧,飞檐上的十只跑兽合变成了一团贼兮兮的人影。

“小王八蛋,你找死!”

佝偻男子赶紧换手捉紧宝贝银壶,犀牛衔杯纹银壶被血浸润后格外油滑,眼睁睁从五指缝里垂直跌落。

戚九蹬在桌沿翘头相望,一个银色的物什愈变愈大。

咣当!

冷冰冰地正砸在他的脑壳中心。

吧唧!

四肢大开栽倒地上。

“哎呀,好痛呀!”观瞻的男女老少下意识地捂住头。

“小兔崽子,还俺的宝贝儿银壶!”

佝偻男子叫得最凶,险些把单薄的飞檐踩断。

可人群分明被激怒,把藏人的高楼围堵得水泄不通,纷纷撸起袖子要上房捉人。

敢在中元节行骗,是鬼也要拖出来爆揍!

戚九隐觉有人踩了他,接着一大片脚丫子纷涌而至,像奔乱的牛蹄,他只好勉强顺手敛起砸了自己的凶器,从数不清的人腿里匍匐爬出。

待他衣衫褴褛地逃生出来时,整幢楼里外三层全是义愤填膺的喊打声。

头痛得很,他也没心思再看捉贼的热闹,一瘸一拐地往谢墩云划定的石墩子走去。

是夜,疏风萧至,中元节的明月忽得微暗,披上一层浅翳,连咸安圣城的喧哗街景,亦沉了又浮。

有人尖声唤,“女帝夜祭,四阖遮面~~”

调儿九曲十八折,犹胜黄泉路上招魂纳魄的阴森腔,唤得人汗毛耸立。

百廛俱赖,人人自危,推推搡搡接踵跪下,双手侧对并遮面,纹丝不露。

戚九横竖杀不出重围,被群人一传百,百传千形成的惊跪浪头,无情拍到了长河边沿。

提刀巡视的皇家禁卫始才显露出小荷一角,面黑神煞,往来于人群中搜查不敬之徒。

斩人长刀亮得发寒。

戚九二话没说,扑通跪在地上,一双手老老实实地捧住半颜,好奇的眼睛反从指缝里悄然发光。

好气派隆重的夜祭场面。

横贯咸安圣城的宁静河面,铺着百丈远的寥落荷灯,灯芯幽暗浑明,一目连天。

倏而,自尽头缓缓游来两排引魂花鲤巨灯,首尾足个丈米,炽目白身,玄色的鳞纹,虽然油纸精扎,但能做到不溺水,不湿浆,凫在水中栩栩如生,真是十足的好功夫。

再来,就是宏伟的双层精致画舫,舫水接波,推起的高澜将一众荷灯碾压至无处遁形,舫中宁寂,华白的窗纸上偶尔剪出宫婢的玲珑身影。

戚九耳闻,右侧偏暗处有人窃窃私语。

“瞧这番隆重,早古闻,庶人庶士无庙,死曰鬼,达官显贵死后有庙供奉,终年有人祭祀,则成了神,普通百姓死后无庙享祭,四处飘泊,才是鬼,生死均是云泥之别啊。”

“今夜极阴,莫谈鬼事。”

“元昭公主薨殁十几载,女皇轮年偏只夜祭她一位,后面薨逝的三位皇子一个不算,尤其七皇子睡了整整八年,不醒不死的,才是宫闱奇闻。”

“嘘!”示意隔墙有耳。

闲话的二人前后自指缝间斜睨戚九,戚九也从指缝间窥伺着二者。

王八瞧绿豆。

半晌。

“再瞧!挖了你双眼!!”

一句狠话撂来,戚九吐吐舌头,极快收好视线,专心自己的风景。

画舫终于施施而来,欲穿桥洞,波面卷起股股寒风,分明夏末未央,仅觉得阴风飗飗地割过全身,当场施遮面礼的众人不禁双肩颤抖,微缩起颈子,龟儿一般躲着,连闲屁都不曾再放一个。

纸钱便撒得铺天盖地,堪比阳春杏雨。

戚九这才得空细瞅,画舫两层实则分散站开了二十八卫宫,全部着浅色鲤纹劲服,因中元夜避全白,忌艳红,鲤纹服又与舫壁色近,故此能一直隐藏在暗罅里,鹰视着周围万象,守卫女帝的安危。

再近观,二十八卫宫一般修齐身量,面含冰冷,各个均是姿容顶级洒脱的年轻郎君。

然,一轮苍月逐河映照,二十八卫宫千秋各色,万万数平头黎民跪拜施礼。

舫上,仅有一人独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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