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声控灯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应声亮起。
老式小区一层楼只有ab两个套房,许慢慢家是左边的那套，红棕色的防盗门两侧还贴着一幅颇有年代感的对联，已经有些?褪色了,连带着这份温情都显得有些?遥远。
许慢慢掏出钥匙，书包还沉甸甸地挂在背上，一路上她也没有寻到把礼物再给他的机会。
“你的钥匙怎么这么?大一串？”周尉背靠着楼梯扶手站着,看着她在钥匙串中寻找门钥匙。
“我妈的钥匙。她所有钥匙都挂在一起。”手?顿了顿，许慢慢低头盯着这一大串钥匙，忽然想到了什么?。
周尉摇摇头：“挺不安全的，一丢就全丢了。”
见她没有反应，他一只手插进裤兜里，远远地道：“你进去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虽然今晚没有如计划那样跟她好好谈一谈，但回来的路上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好像两人之?间又只剩下了那层未捅破的窗户纸。
周尉轻轻笑了一下,他其实对这样的节奏还挺满意的。跟许慢慢闹矛盾之前，他心里还总觉得两个人发展得太快，有点儿担心这只是一时的热情。
把她送到家了,他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他妈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周末的不着家，毕竟往常他也总和兄弟们去网吧之类的开?黑。
许慢慢还是没有回答，左手搭在门把上,看不清表情。
“……慢慢？”周尉动了动喉结，有些?不自在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意外的,许慢慢表情克制而怪异地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紧紧抿着唇,眼底像是闪着泪意，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嗯？”周尉一头雾水，“你还好吗？”
“周尉……”她的声音有点抖，右手收紧，钥匙边沿刻在手心也根本不知道疼似的。
太过焦急反而说不出话，她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今晚有空吗？”
“什么?？”他抬眉，惊讶地看着她，“哪里出了问题？”
周尉靠近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急，慢慢说。”
她呼吸有些?急促：“我想去一趟a城。”
“现在？！”
许慢慢手里紧紧捏着那串钥匙，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酸酸的：“对……”
她将手?按在他的胳膊上，指尖渗出了薄薄的汗意，声音哽咽：“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a城。”
“今晚，”她抬头对上周尉关切的目光，“打车过去。”
“……”他低头看着她焦虑的样子，心里也说不出的酸涩，“可以啊。”周尉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发顶，“别哭。”
“我陪你啊。”
听到他的话，许慢慢略微犹豫地抬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我收拾一点东西，马上出来。”
“你出来我们就出发？”
“嗯！”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打开?门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没想到，她期盼了这么?久的事情，会在这么?偶然但时刻视线。一定要……成功啊。
一定要……
-
开?往a城的出租车上。
许慢慢和周尉并排坐在出租车后排上，窗外亮着灯的楼宇从眼前划过?，车窗紧闭，狭小的空间似乎因二人呼吸的白气变得温暖了许多。
司机专注的开?着车，没有说话，发车之前问过他们是否要睡觉，得到否定答案之?后，便一直开着清浅的音乐。
黑暗中，许慢慢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掌上，干燥而温暖。
晃荡的心就这么?安定下来。
她转过?头，悄悄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周尉，谢谢你。”
谢谢他不问为什么?就愿意跟她走。
他好像轻轻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其实自从分科以来，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也很久没有熬夜。被靠着软软的靠垫，困意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排山倒海似的将他淹没。
许慢慢看起来不太对劲，他有些?担心，一直强撑着没睡。
“你睡一会儿吗？”捏了捏鼻梁，周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2点多，“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到，到了我叫你。”
“没事儿，你们都可以睡，下车的时候我叫你们就成了。”司机开口，“不过?你俩小朋友怎么大半夜的跑a城去”
“小朋友”许慢慢重复了一遍，觉得有点好玩儿，跟司机解释，“我们有急事儿呢。”
司机乐了：“你可不就是小朋友嘛，不过?你旁边这位应该比你大点哥哥？”
“什么?急事儿非得这大晚上的打车去办呀？”
心里乱的很，但司机非常友好，许慢慢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A城的亲戚出了点事儿，急着赶过去。”
“而且我们马上就成年啦，不算小朋友了。”
“你们？”司机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旁边这位小哥二十几了呢。”
周尉：“……”
“哈哈哈，”许慢慢闻言笑起来，瞟了他一眼。周尉今天穿的一身黑，不笑的时候又?显得很高冷，车里光线不太好，更突出了他五官的凌厉，确实有点像二十出头的青年。
她忍不住打趣周尉，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臂膀：“周叔叔。”
周尉凶巴巴地撇他一眼：“我才二十几呢，就叫叔叔了？”
“哈哈哈哈……”
“那，周尉哥哥？”她笑着眨眼，“哥哥！”
“……”
她抬眼，悄悄地看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周尉侧身盯着窗外的风景，唇角悄悄地弯起来。他每次害羞的时候都不想被她发现，偏偏越躲开她笑得越欢。
忽然，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被塞到了他的怀里。周尉低头，看到了那双熟悉的手?套。
上一次在大雪天，她一手?吃力地撑着伞，一手?想把手?套送给他。
那时候他狠下心来没有接。
周尉凝视着手?套，心里忽然有些?后悔。
“要吗？哥哥？”许慢慢向右挤了挤，坐在他的身边，“喂——你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嘀嘀——
司机忽然按了按喇叭，转过了弯道，低声骂了一句对面的人错车还开?远光灯。
许慢慢收回视线，又?盯着周尉看。他抿着唇，手?里捏着手?套：“没有不开?心。”
“哼，骗人。”许慢慢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你都没有笑。”
周尉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会忽然被她戳，瞥了她一眼，闷闷道：“……对不起。”
“啊？”
“你道什么?歉？”许慢慢眼睛亮晶晶，“是我以前不对呀！”
“但是我当时……”他没说下去，只是想起当时的画面心里还是涩涩的。
“许慢慢，我们以后不要再这么?吵架了吧。”
她垂眸：“嗯，对不起……”
“就、以后就有什么?说什么?。”她笑起来，“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周尉弯了弯眼睛：“直来直往、不加掩饰？”
“对对对！”
“然后一个大招把我按在地上摩擦？”
许慢慢想起第一次在游戏厅遇到他的时候，自己打出的骚操作，一时有些?感慨。
“哈哈，竟然都过了那么久了。”
她把周尉捏着的手?套拿出来，一只一只地给他戴上。手?套勾线并不算十分精致，但胜在毛线柔软服帖，一戴上便觉得十分温暖。
周尉垂着眉眼认真?看她动作，戴好之?后反手牵住了她。
出租车里歌单老旧，但熟悉的前奏竟然在这一刻放起，他们忍不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是那首《慢慢喜欢你》——“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许慢慢笑得快要出声，右手紧紧地牵着他的手?，绒线在掌心传来柔软的温暖。
她侧过?身，半压着他的身子，伸手在玻璃上轻轻地画了一颗爱心。
车内灯光昏暗，周尉微微低头，笑得温柔如风。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少年人的生活总是拥挤而喧嚣。但不知怎么，在许慢慢身边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眷恋的宁静感。
不论是她活泼调皮的时候，还是她小心试探的时候。
他曾经为许慢慢的张扬和洒脱心动，后来却渐渐捕捉到她的那份安然。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她是由许多矛盾的碎片组成，而他一面一面地将她拼完整，而后才不可自抑地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