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馫起身,因久日缠绵病榻身形消瘦,穿着黑色平金绣花蟒衣,俊美的脸上呈现着病态的苍白,犹如残月清明,眉如墨画,一双狭长的眸子似寒星秋水微敛着?,朝女子行拜礼,“俪妃娘娘,安福。”
俪妃斟着?茶水,细细地品味着茶香,一头华发披散着随微风飘拂。
她挑起美目,瞥了一眼温馫,本不愿摆出一副正宫娘娘做派,可为了自己那个自出生便再没有见过的孩子,俪妃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日自己捡到奄奄一息的虞离,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早该猜到的,虞离身上的那股似曾相识,多么浓烈。
俪妃声如裂帛,开口道:“既然你叫我一句娘娘,温大人你可知罪?”
温馫撩起外袍跪下,恭顺道:“内臣有罪。”
俪妃的手指紧紧攥着茶盅,茶水掀起一层层波纹,“虞离本生性单纯,纵他骄横跋扈,恣行乖戾,穷奢极欲的,是你!”
“致使皇宫上下对他无不怨恨,堂堂太子身边无一二忠良能臣!”
“宠他一时欢愉,却护不住他一世安康,夺得他真?心相对,肆意糟蹋的,还是你!
“大太监,你是何居心!”
温馫叩首再拜,“内臣有罪,请俪妃娘娘责罚。”
俪妃苦笑:“你是有罪啊,把我的孩子生生养成废物,可原本抛弃他的是我啊,我才是罪魁祸首,又有何颜面治你的罪?”
“你起来吧,何须向我谢罪呢?”
温馫仰首,凝望着?眼前的女子,“俪妃娘娘,有些?事?太子爷想不到的,不会问的,但是内臣不能不为太子爷想到,不能不代替太子爷开口问出。”
俪妃深深地瞧着温馫,“你问吧。”
苏尤搀扶着大太监起身,他坐在石凳上,一阵剧烈的咳嗽,体力不支,“俪妃娘娘当初为何在产下皇子后执意离开皇宫?”
俪妃斟着?茶,所问非所答道:“你不像是天哲人,倒像是我白阳的男儿,这样容貌,孤清自傲,与这皇城格格不入。”
温馫瞠目,“俪妃娘娘是说……”
“我本是白阳草原上的女人,天哲皇帝派骑兵踏入白阳,我的父亲接纳他们与使者谈判,那日草原上最漂亮的白色芍药被血染红,我被带到这里美名其曰献给天哲皇帝,天哲将庇佑白阳百年安稳,可谁知那片草原早已寸草不生。”
温馫对白阳的覆灭早有耳闻,天哲是踩踏着白阳人的血肉巩固江山,臭名昭著的是天哲对白阳人的酷刑,肢解躯体,男子头骨为皿,女子人皮为鼓。
俪妃叙述这些?犹如前尘往事?,心中再无波澜,“我被改名换姓,日日夜夜活在仇人身边,我无时不刻不在仇恨他,想复仇却无能为力,我做我想做的一切,只要能伤他一二。”
“我出宫是为了寻找白阳的血脉,哪怕有一线生机,报仇不能让白阳死而复生,可新的生命可以。”
温馫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玄幽的血脉断送在自己身上,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让他感受到生命的重量,可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内臣想俪妃娘娘已经得?知天哲高祖已死,只是血仇得?报却也无法换回白阳,以及数十万无辜子民的性命。”温馫沉声开口。
俪妃听虞晓说起宫中政变,“是你助虞溪谋朝篡位?也是因此虞离与你成仇?”
“是。”温馫颔首,怅然若失道:“我本想带他离开。”
“为什么没有?”俪妃眸色一凛,自己被仇恨困了半世才悟透其中道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虞离也困在仇恨中。
“虞离中了毒。”温馫无力地攥紧手掌,他本可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可还是让它溜走了,“这皇城虽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却有无数珍贵草药,有数不清的能人异士汇聚,可那毒无人能解。”
“竟不是你下的毒。”俪妃喃喃道,与虞离朝夕相处一年,她猜想过是什么样的人用此剧毒害他生不如死。直到见到温馫,这样面如冠玉的美人,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人,俪妃对温馫的手段略有耳闻。
虞离是赢不了他的,这不能怪虞离愚笨落入温馫编织的天罗地网,虞离逃不掉。
温馫摇头,有苦难言。
俪妃的指尖沾着盅里的清茶,“既然你承认自己对虞离做过的错事?。”
“大太监,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温馫面色如水,今日他来就是要弄清虞离的生母到底是怎样的人,赋予虞离这样桀骜不驯爱憎分明的生命,“俪妃娘娘请讲。”
“我要你做那件你一直都做不到的事?情。”
温馫心底一沉。
“你不得?对虞离再有半点非分?之想。”
“你不得?对他再流露出一丝一毫逾越君臣之意。”
温馫的手指发狠地扣着石桌边缘。
俪妃冷冷地说:“大太监,你是无根之人,你本该无私无欲,可你僭越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从始至终克制自己,隐藏自己的感情,无人得知你对当朝太子存有私心,别人怎么会伤到他?”
“他又怎么会偏偏为你心痛至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晚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