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裴彻一等就等了半小时,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谢宜珩这毛病非但没改,还变本加厉。
裴彻毫无表情的坐着,谢宜珩莫名有种大学时上亨利的课迟到,结果被教授在全班面前点名批评的羞愧。她低头看了看表,非常老实:“九点三十二分零五秒。”
现在彼此间都不是扑上去撒个娇就能解决问题的身份了,还没等裴彻继续发问,她相当自觉地开始自我检讨:“我睡过头了,抱歉。”
裴彻抬头看她,她今天本来就没化妆,黑眼圈挂到法令纹,憔悴得像是五天五夜没睡。
他心下了然,叹了口气,把刚刚打印出来的文献递给她:“没睡好?”
架好的台阶摆在眼前,谢宜珩不下白不下,她从善如流地答道:“看文献看得太晚了。”
裴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戳破她的谎言:“爱德华刚刚在找你,我跟他说你去亨利的办公室整理资料了,快去吧。”
她昨天晚上把卡尔曼滤波的转换测量发给了亨利,亨利替她简化了几个步骤。估计爱德华今天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实验室的空调温度常年在22摄氏度,谢宜珩打了个寒战,意识到了要是没裴彻替她打掩护,今天她恐怕就要被爱德华抓去浸猪笼:“谢了啊,我马上去。”
等资料打印好,她送到爱德华办公室的时候,爱德华正在怒骂罗伯特,不但阴阳怪气,而且合辙押韵,语言功底深厚得简直就是莎翁转世。
一见她来了,爱德华也没心思继续骂罗伯特了,给他指了条最快的路滚出办公室,问谢宜珩:“亨利和你说过要去LIGO的事了吗?”
刚打印出来的资料上还残留着墨粉被烘烤的温度,她把几张薄薄的纸递给爱德华:“说了。”
“那就好,今天是周四。”爱德华看资料的速度很快,他推了推眼镜,“你下周一去吧。”
他一贯独断专行,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她。好在谢宜珩也不介意,“行,那您给我公司写封邮件告知一下?因为我不确定公司那边报不报销这次出差。”
爱德华“嗯”了一声,已经把资料看完了,放到一边,“学校里会报销的,这你不用担心。我看过了,可以,没有太大的问题。”
爱德华问了她亨利的身体状况,她如实相告,爱德华摇摇头,也不知道在感叹些什么。两人聊了会儿核心设备的问题,估计是谢宜珩条理清晰,答得不错,爱德华罕见地夸了她几句。走的时候谢宜珩都乐疯了,蹦蹦跳跳地回了实验室。
一推开门,却发现哈维也在。哈维这人挺自来熟,向她打了个招呼:“你也在啊,路易莎。”
哈维一身笔挺的西装,栗色的头发带着些自然卷,眼尾浅浅地往下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温柔满盛得快要溢出来,从远处看起来像极了提莫西·查拉梅。谢宜珩被迷得七荤八素,非常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来加州理工上学:“这么早就下课了?”
这对话熟稔得过分,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之间的寒暄。
裴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打断他们的闲聊:“我下午和爱德华要去一趟南加州大学。”
他转头看向谢宜珩,指了指桌子上一沓一沓的打印资料:“核心结构的处理要求给你打印出来了,你下午想想方案。”
谢宜珩应了一声,没顾得上这件事。她打开电脑给亨利写邮件,迫不及待地跟老教授分享自己今天被爱德华表扬这一重磅新闻。
哈维站在白板前,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新写下的公式,歪头看他:“现在就走?不吃饭了?”
裴彻走到他面前,摊开手,言简意骇:“不吃了,爱德华催得急。车钥匙给我。”
哈维也知道爱德华的怪脾气,一听裴彻搬出这尊大佛,赶紧找钥匙,“你快去你快去。”
谢宜珩在低头打字,眼角的余光里瞄到有人过来了,还以为是哈维,头也不抬地问:“你要回去上课了?”
那个身影在她桌边停下来,屈起指节,敲敲她的桌子,谢宜珩这时候才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一眼。
居然是裴彻。
她回头看了看实验室的门,两条路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她以为裴彻还有事找她,刚想发问,却被裴彻抢先一步。
他语气平平的,“走了。”
谢宜珩其实心里在嘀咕,你走就走呗跟我说什么呢?
但是为了表象的融洽,她还是相当配合的,近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明天见。”
似乎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裴彻无奈地笑了笑:“明天见不了,我明天要去LIGO了。”
裴彻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恐高。
三月份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学校里放了两个礼拜的春假。布莱克突发奇想,要带他们去参观欧洲的大型强子对撞机,谢宜珩和托马斯在瑞士开开心心玩了四天,都快要和阿尔卑斯山相看两厌了,裴彻居然还没到。
托马斯说,就算是南极飞北极的航程,遇到的天气再恶劣不稳定气流再多,四天也能飞个来回了。他都开始质疑裴彻是不是鸽了他们三个。
又过了三天,布莱克已经带着他们到了法国,谢宜珩吃了三顿红酒炖牛腩,裴彻才姗姗来迟。托马斯一问,这人居然是坐渡轮来的。
裴彻承认得相当坦率:“我不能坐飞机,我恐高。”
…
从华盛顿到洛杉矶,坐飞机只要两个小时,开车大概要开上一天一夜,这么看来,裴彻确实要早点去。
谢宜珩想了想,说:“那你路上小心。”
实验室的电磁门又是“滴”的一声,裴彻出去了,哈维却没走。
他颇有兴致地看着冗长的公式,突然问她:“路易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
确实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她没多想,满口答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