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在朱禁城最高的楼台上,黎星刻问年幼天真的新君,“您的愿望是什么?”
她答说:“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普通而简单的愿望,与那个女子不同的。如此容易的愿望。
然后小小的天子在他愣神之际又说:“想要见姐姐。”
她的姐姐,是上一任的天子。那个张扬傲慢得理所当然的人。
黎星刻抬头,食指按在唇上。曾经亲吻的感觉似乎还余留着。
但那个说要他相随一生的人,却已离开他的视线将他抛下。
几年前,他也曾在朱禁城中高高的占星台上,看着怔怔望着懵懵天空的纤细人影,问:“陛下,您的愿望是什么?”
先是很长的沉默,之后才开口:“……中华联邦的所需的,便是我的愿望。”
她慢慢地说,眉眼扬起不知所以的弧度,“这是……很大很贪心的愿望。若老天说让我用所有的愿望去换,也是同意的。”
他看着苦笑的女子,重新问:“臣是说,为您自己所想的愿望。”
……
他至今分明记得,笙歌撩起的笑容,回头看他时眼中的傲慢与无奈。她说:“若可以任性一次,便希望你陪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黎星刻当时没有任何犹豫,对着她允诺,说:“好。”
……
——希望你陪我身边。
只要是您希望的,臣就会做到。
此生不论何处,臣都愿相随于你身边,但为何没有任何预兆的就离去。
但这些,却已经远去。留着的只是他一遍又一遍得在记忆里重温。
——炫目的烟火,你说要我陪你一生的话,弥漫着蜿蜒成一道伤,映在心底。
每每见你冷漠的表情,便跟着生出灼灼的痛。
——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是想要陪着你,许你一生。“不知何时生出的,想让您只属于臣一人。”
黎星刻在她离开前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同严申在一起。笙歌语带微笑的说:“原来他想守着的,不过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任何人而已。尽管是最疼爱的妹妹,还是有点嫉妒呢。”
黎星刻清楚的听到她问,“你有喜欢过谁吗?是什么样的感觉?”
严申答她说:“我所喜欢的,总是得不到。”说罢扬了扬头,合着的折扇敲着下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对上笙歌的,若有深意的反问,“怎么,你也是吗?笙歌大人。”
笙歌冷冷的狠瞟他一眼,丢下一句,“我只知道你是个变态。”
随后甩袖忿忿离去。
严申没动,笑容不变得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而后低声笑着念,“终是得不到的。”
……
再之后,黎星刻没能见到笙歌,政变猛然暴发。他被新政者派令保护现任的天子人选,也因此到最后连对将离开的笙歌临别解释都未能说,她就先行将他抛下了。
——我放弃你了。
离开留给他的话,却是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知做错了什么,就这么被抛下。
她认定所谓的约定并无效力,端正的只将中华联邦定为生命的全部意义。
那之后,蒋笙歌的谎言说给所有人听,包括他。
黎星刻守护着她最宝贝的妹妹,听着她的谎言被她抛弃在外无法得知真相。
笙歌早从那些过去里脱离,他却被那句“相随”困住无法出去。
——臣曾应您一生,为何您先将臣抛下?
——我只想陪着罢了,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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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出现在黎星刻面前时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她对上黎星刻的时候略略抬头,之后就直白得命令道:“不要说出去。”
黎星刻面对她站得笔直,却已是全身僵硬。听到笙歌的话,不觉握紧拳头,后反问,“您说什么?”
“……”笙歌忽得顿住了动作,向他看过去。黎星刻直看着她,不容她视而不见。睫毛抖动,笙歌挪开了视线,“没什么,去忙吧。”吞龙殿空旷的大殿中,笙歌轻巧的掐断了话头,从容无恙得天怒人怨。
“到了现在这样,您还是决定将谎言给臣吗?”
黎星刻上前去将她拉住,声音从身后传来。笙歌不挣动,不回答。平静得好像是他全部弄错。
“谎言?”
“命时不久,不过暮春。为什么从不与臣说真相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因为与你无关。”
笙歌不向被扯住的胳膊施力,被黎星刻抓紧的手腕便沉下去。“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评说对错,我所作所为更不需知会你。”
沉默旁观的严申忽然开腔,语调嘲弄的上扬,“到如此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