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与荀忻连忙口称“谬赞”、“不敢”。
“贤昆仲为何而来?”何颙出人意料并无醉态,他神态温和儒雅,“还请入座。”
荀彧依言与他隔案而坐,荀忻自觉去拿酒肆里空着的席子,坐在荀彧身侧。
“彧听闻先生近日忧愁,为先生解忧而来。”青年声线清澈如流泉。
何颙叹口气,“文若还请试言,不知我所忧者何?”
青年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不知先生可是忧心此位?”
荀忻想了想,天?杞人忧天?咳咳,天应该是指天子,算算日子,汉灵帝应该快不行了。
何颙又叹口气,“正是如此。”他微微压低声音,“上病笃,欲弃史侯而立董侯。”
“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礼怎可废。”何颙一脸忧色。
荀忻这才听明白,所谓“史侯”应该指的是大皇子刘辩,而“董侯”指的是刘协。据说汉灵帝宠爱王美人所生的刘协,认为长子“轻佻无威仪”,想要放弃嫡长子,转而立刘协为太子。
青年人微微垂眸,道:“先生忘大将军否?”
何颙闻言脸上露出惊色,继而一喜,“是我所虑未及也。”
他振袖作揖,谢道:“文若解吾忧矣。”
荀彧却并无喜色,他拱手回礼,叮嘱道:“阉竖失势,垂死挣扎,必做困兽斗,大将军不可不防。”
荀忻坐在一边默默当背景板,闻言心里感慨,他兄长简直像个预言家,他记得是历史上何进不就是疏忽大意,被宦官反将一军,丢了狗命。
何颙应下,说会亲自去提醒大将军。
荀彧又陪着何颙喝了几杯酒,寒暄过后便要带着荀忻告辞,何颙却也站起来道,“文若为我解忧,颙也无需再酗酒消愁。”
于是等他结了账,三人一起走在市中。
何颙此时精神好了许多,拉着荀彧谈天说地,还不时问问荀忻“治何经典?”“几岁读书?”诸如此类的问题。
荀忻回忆原主家中笔记做的最多的简牍,一一答了。
荀彧突然对何颙拱手道:“先生,彧还有一事相求。”
“文若但说无妨。”
“舍弟欲入太学治经求学,已得郡中推荐,今日既逢先生,不知可否求得先生相荐?”
荀忻愣住,诶,怎么吃瓜吃到他自己身上来了?
我什么时候欲入太学求学了?
兄长你什么时候弄的“郡中推荐”?
然而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何颙很痛快地答应了,他问了荀彧如今所住的地址,说写好了荐书便送过来。
正说着,耳边似有喧哗,荀忻转头一看,心中一惊。
竟有一匹马像是挣脱了缰绳,朝荀忻他们所站的位置飞奔而来。所过之处,人群躲避不及,互相践踏,马鸣嘶嘶,四蹄扬尘。
荀忻连忙拽住荀彧手臂,往旁边躲避,荀彧这才发现情况危险,也拉住了何颙。
可怜何颙猝不及防被他一拉,重心不稳,绊倒在地,却也刚好避开了惊马的袭击范围。
惊马一刻未停向前奔去,马蹄声远,引起又一阵骚乱狼藉,直到此时才有一队衣着富贵的仆从追赶而来,“莫放走了那畜生!”
荀彧连忙将何颙扶起,“先生,情急之中多有冒犯。”
何颙摆摆手,以示无碍,“我若未跌,此时已丧命矣。”
他甩了甩袖,上前问那家仆,“汝是谁家仆人?”
孰料那家仆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震惊道:“何伯求?怎的又是你!”
荀忻与荀彧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边何颙的脸上也是真实的疑惑,“汝识得我?”
那家仆愤愤道,“袁家何人不识得你。”
“袁家?”何颙皱着眉头,“是本初之仆,还是公路之仆?”
那家仆唾他一口,“我家主人自然是袁公路。”
何颙气得甩了袖子,骂道,“袁公路小人乃有恶仆!”
荀彧上前提醒何颙,不必纠缠,“闹市惊马,汉律当诛。”
那家仆闻言瞪向他,只是见他仪容不凡,终究不敢冒犯。
对峙间,人群骚动,有家仆喊道:“主公!”
荀忻定神看去,只见一人锦衣高冠,仗剑佩环,器宇轩昂,越众款款而来。
“何伯求,汝自求死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