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的形象相对单薄,台词简略,也没有大的情绪爆发点,试这种镜对易旬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其实从易旬进门到站到摄像头前的时候,监视器后的制片人就觉得眼前一亮,无他,骨相实在过于优秀,无论是五官排布还是头身比乃至一八零的身高,在监视器的呈现出来的效果都是让人惊艳的。
事实确如毛豆豆所言,作为金主爸爸要塞进来的艺人,易旬的试镜过程只要不是差到看不过眼,五皇子这个角色就是他的没跑儿。
但这部片子在陆安心里的分量到底不同寻常,哪怕是个配角,他也希望能是个合适的配角,而看好这部电影前景的人太多,都想往里塞人,为保持明面上的公正,才有了这次集体试镜。
陆安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就比如星汉娱乐塞进来的这位参演五皇子的艺人,他只要稍有可造之处,是花心思可以□□出来的那种,他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要是真来个面瘫脸连台词都讲不顺溜的所谓流量小鲜肉,现场大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把那种人刷下去,就算是投资商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然而易旬的试镜过程很顺利,流畅的台词,熟练的走位,行动间满是五皇子孱弱文秀的气质,连副导演和制片都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表示星汉娱乐这回还算靠谱,没给塞个四六不着的人进来。
但导演陆安却全程不见眉目舒展,哪怕在其他人频频点头的情况下,他依旧簇着那对浓密的眉头,仿佛对易旬的表现不甚满意似的。
易旬演完了自己的选段,站着等待点评,也许是点评也许是批评,总之戏都完了总该给点啥反应的,或者啥也不说,干脆让他出去喊下一个进来,但导演却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让易旬离开,这么着,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
副导演擦擦头上的汗,人行不行,导演说了算,哪怕其他人再满意也不能替导演开口,但一句不说把人撂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陆安倒也不是故意晾着易旬,主要是易旬的身高长相包括他的台词演技,让陆安有点发愁,因为五皇子到底只是个配角,按他脑子里的美学观点来讲,不应让这个配角太过出彩,但易旬往前头这么一站,五皇子的出彩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看来到时候只能在服化上想想办法,压一压他的气质了。
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陆安的思路。
副导演站起来喊:“外头吵什么呢,影响里面试镜了!”
一位工作人员打开门,苦着脸:“李导,是姚殊的试镜者到了,刚您不是吩咐说这么不守时的艺人,来了也别让他进嘛,这不是正拦着呢——”
话还没说完,工作人员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娘们唧唧的男经纪人领着个带墨镜的艺人进来了。
刚一进来,那经纪人就点头哈腰道歉:“实在对不住,陆导,今天实在太堵了,我们文卓一大早就出门了,谁知太不巧,给堵在高架桥上两个半钟头,误了时间——文卓,快给各位陪个不是,都是娱乐圈的长辈,让他们等你,多不好意思啊。”
叫文卓的这位,才慢吞吞走过来,脱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磨磨蹭蹭地给在场各位鞠了个躬。
这位叫文卓的小帅哥,脸倒是长的挺好看的,大约是被粉丝捧惯了,眉眼间一股傲气,有点高高在上公子哥的味道。
对于他的到来,易旬倒是有点感激,这边乱糟糟的,他正好趁人不注意往门口遛,至于角色不角色的,反正他是金主爸爸的人,他理所当然地想,要是试镜没过,到时候让杨录成操心去!
谁知就在他马上要离开这屋子的时候,却忽然被导演陆安喊住了:“易旬,你等等。”
陆安叫住了易旬,又转向文卓:“按照我的规矩,试镜迟到就代表你不重视这个角色,既然不重视,别的自然也用不着多说了,我一般不给人第二个机会——”
文卓的经纪人想开口,陆安挥挥手继续道:“但你既然是李总推荐来的人,我总得卖李总个面子,给你多一次机会,这样吧,你试镜的角色是姚殊,他试镜的角色是五皇子,”陆安一指门口的易旬,“我记得五皇子和姚殊之间有一场对手戏,你们就对一场试试吧,算我临场给的加试,这要求不为难人吧?”
“不为难不为难,有人给配戏是好事儿,增加场景贴合度,从侧面也说明陆导特别重视这个角色,文卓啊,你可要好好演。”这位经纪人朝文卓使了个颜色,让他不要多话,安分一点。
“你也没有意见吧。”陆安这才想起问问易旬。
易旬当然也没意见,他还挺有主人翁精神的,想着既然是自家投资的电影,他帮着配个戏也不算什么,反正台词他都背熟了的。
两边既然都没意见,把门一关,副导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五皇子和姚殊这场对手戏的场景是练武场外,时间是下课后,晏池回去取遗落在靶场上的物品,姚殊在等他。
这个时候,姚殊已经成了家破人亡的小太监,而几位日渐长大的皇子间的矛盾也开始暴露,晏池不显山不露水,却暗中笼络了一股势力。其余皇子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五皇子却早早注意到了晏池和姚殊潜藏在平静面孔下的勃勃野心,这一段就是五皇子初步试探姚殊的戏。
易旬微敛起神色,将想象中的袖袍往背后轻轻一拢,往金乌西垂处看了过去,他看到了平底而起的旷风,缭乱的浮云,簌簌的树影,也看到了跟前人眼底掩藏着的不可名状的恨与风暴。
只这么一倏间,易旬身上全然没了他自己的影子,他此刻已是大启朝的五皇子。
这一幕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这双眼,太有戏了!
“奴才给五皇子请安。”文卓对着背手而立的五皇子晏珏长身一礼。
晏珏“嗯”了一声,轻轻托着姚殊的肩膀,让他站起来:“姚殊,说了无需多礼,你我是一处长大的,小时候打打闹闹,如今虽已物是人非,但在我心里,始终以你为友。”他本质上还是那个温和的五皇子。
“五皇子言重了,您天潢贵胄,我不过是最低贱的阉人,哪儿配当您的朋友,幼年时候言行无状多有得罪,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文卓低着头,看似顺服,脊背却有点僵硬。
晏珏触碰到姚殊肩背的手不着痕迹顿了顿,似是被他的态度伤到了:“姚殊,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如今木已成舟,人死不能复生,你作为你家门唯一的骨血,既然活了下来,继续好好活着不好吗,何必要淌那样一摊浑水。”
姚殊被此番话刺激到,怨恨的视线像针般投出:“我父亲一生为国尽忠,食君禄,担君忧,未敢有一刻懈怠,可是如此尽忠的后果是什么,是抄家灭族,我是活着,但我如今这样活着和死了有区别吗?”
“咔——”陆安率先挥手叫停:“文卓,你的情绪不对,这段戏的重点是试探,五皇子试探姚殊内心的想法,又试图用儿时回忆打动他,但同时姚殊也在试探五皇子,你对五皇子的怨恨表现得太过直白了,不该这么演,你要知道经历过那件事的姚殊他全部的心神都在向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复仇上,为此,他可以忍人所不能忍,他郁结在胸,想搅乱一切,但现在时机还未到,他还是只能忍,懂吗?”
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出问题,文卓脸上有些挂不住,握拳点了点头。
“五皇子情绪很到位,无实物表演也很好。”陆安夸了易旬一句,道:“就这一段,你们两个再来一次。”
易旬被夸,很开心地冲陆安点点头,站回原位,闭眼然后睁开,他又成了大启五皇子。
情绪转换之快,在场所有人看了都暗自点头。
但文卓大约是心理素质不太好,第二遍还不如第一遍,甚至讲到要紧处牙齿和舌头打架,连吃好几个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