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姑娘之死总该有个交待的。
虽然不符合法理,自救团依旧决心进行审判。
但为了不破坏规则,大家先是在团里找到原先在机关工作的同志,组建了一个勉强不那么离谱的法院,当法官的那位同志原先在机关里负责文档工作,检察官则是原本坐在塔台看飞机起降的小兵。
其实做这一切的缘由很简单。为了顺从意识形态,为了让民众仍然相信政府,让公信力存在于一个切实的结构里运行,而不是随便哪个民间团体就能进行执法与司法的活动,那会导致公众秩序的极端崩溃,或许放在乌托邦的未来,放在终极的社会体系下,这种行为是可行的,但现在不行。
自救团在这次公审判决里担任的是热心群众的角色:甚至不会是执法机关。
等到什么时候自救团有能力开始他们的一套了呢?等他们宣布成立一个集中制的上层结构,或者更直白一些……当他们掌权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办这事儿了。
光蝶会的会首,黄某,因多达十二项的严重犯罪指控被判处死刑,其余从犯也被量刑。整个社区,除了四个未成年,都是获罪了的。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杀的就杀,在可杀可不杀之间的,则不杀,但该罚的,一个也逃不过。
后续自救团还建造了专门的刑场和监狱。
刑场是必要的,监狱则以劳改营的形势运作,这些罪犯也得学着使用义体,然后在规定范围里进行工作。
倒是不必担心他们用义体发起暴动,因为他本体时刻处在监管下。
这也是一个试验,以后的监狱体系如何运行需要不断的改进,不过肯定会越来越完善的。
也正是因为出了光蝶会这么一档子事,自救团开始对鼓山市民的全面收编,绝不能再姑息这种无监管的状态持续下去,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蝴蝶姑娘是死了,死了一个她,不知还有多少类似的,正在受难的人,还活着。
有同志在会上提出不能冒进,以免激起群众的厌恶心理。
“要人还活着,宁可他是如何痛恨我们,宁可他是如何把一切苦难归咎于我们,只要人还活着,我们就应该对他们负起责任,这是你加入党的第一天就该有的觉悟。思想不对可以改,性命只有一条。”
于是就没人反对了。
五天时间,各种民间组织被一发扫清,自救团的规模得到了空前的扩大,经过会议讨论,自救团决定正式更名为鼓山市民联合体,简称民联体,乌派也正式走到台前,为了适应具体情境,内部进行改组后,称为人民公合党,有自己的党徽与标志,从实质上脱离了原先的乌托邦自由党,但继承了奋斗的使命与革命的纲领。
这是鼓山进入封锁的第四周。
通过广播大楼,人民党将这个消息通报给整个鼓山。
“……这是一个崭新的未来,我们将团结在一面鲜明的旗帜下,我们会战胜面前的一切困境,将鼓山从当代贵族的手中夺回来……我们会打破那些墙,我们会让那些剥削者接受公正的审判,夺回人民的财产,夺回人民的口粮,我们会将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建立全新的,人民当家作主的世界……”
播音员慷慨激昂,嗓音高亢而嘹亮,站在街道上的人们,感觉是震耳欲聋,在郊外劳作的人们,能听到城市的回响。
青年人们感到一种热切的渴望,从脚下升起,叫他们浑身皮肤滚烫,大伙儿喊着: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边宁独自来到天台,广播还在继续,他已经不自觉流下眼泪。
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以往他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先乌派的老同志们也都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胜利喜悦中。
这距离完全的胜利当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总算是迈出第一步了,他们不再是隐藏的火种,而是真正的火苗燃烧在这个机械冷漠的世界。
刑场上,黄某正要接受枪决,他听到广播的声音。
他说,“你们肯定不得好死。”
背后,一个手臂上系着黑布的人,拿出一支造型古老的手铳,扣下扳机。有灰蒙蒙的光雾在枪口喷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三秒,黄某开始裂解,化作漫天的结晶蝶。
有一只,停留在枪口上,久久不愿离去。
“我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至少在黑夜里,我们会烧得仿佛连天的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