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陛下本是预备过来的,可现下不是外边儿乱着嘛,陛下只得改变了主意。郡主有什么疑问,不妨等到见到陛下再说。至于外面乱着就不是郡主需要操心的事儿了,说了要护着郡主,这自是我们该操心的。郡主,请吧。”云清道人终于是耐性告罄,嘴角的笑容亦是紧抿起来,目光往边上一侧,那两个道童又是逼了上来。
云清道人则脚跟一旋,走到门边。
徐皎顾及着长公主,不动声色给负雪轻轻摇了下头,负雪咬了咬牙,按在袖中剑柄上的手颓然一松,主仆二人束手就擒,被那两个道童押着,一道走到了云清道人身后。
徐皎抬眼间,却是微微一震,前方,有一队身穿甲胄的人马徐步而行,到了云清道人跟前,抱拳朝他行礼。带头的人居然是个熟人,正是那个她以为是惠明公主或是李家细作的陈肃。
她眯起眼来,带着两分疑虑与责问的目光往那人看去,这是演的哪一出?谍中谍啊?
那人却是面无表情,轻轻错开了视线,只是恭声对云清道人道,“陛下派属下来接应国师。”
云清道人点了点头,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叹了一声道,“处理干净吧!”
那一声叹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惋惜,衬着他举目四望,好似哀悼一般的目光,让徐皎陡然不安起来。
而那不安在听见陈肃应了一声“是”之后,转头轻轻一挥手,他身后那些手下便转过身去,拿起了墙边的一些物件开始动作时,腾升到了极点。
那些人手里拿着些罐子,将里头的东西往外泼洒而去,甚至连她身后的翠微宫正殿也不能幸免,目光再落在墙根边上堆着的柴火时,徐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来就惨白的脸色更是唰地不见半点儿血色,她下意识惊声道,“等等!将婉嫔娘娘也一并带上。”
她这一声喊,引得云清道人和陈肃都是转头往她看过来,陈肃端肃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只望着她的一双眼睛沉寂中透着丝丝复杂。云清道人望着徐皎片刻,突然掀唇而笑,“只要郡主乖乖听话,自然一切如你所愿,去,将婉嫔娘娘请来。”
有人领命而去,云清道人望着徐皎,眼底尽是深意的笑,“郡主是个聪明人,当知带着婉嫔娘娘,于我们是好,于你,却是拖累。没有想到,聪明人却偏偏要行这等蠢事。”
“所以我说,我与国师不是一路人。”徐皎淡淡回道,目光随即落在他身后那沉默不语,恍若静默影子般的陈肃道,“陈都尉亦是好让人惊讶。”
陈肃眉心微动,垂目不语。
云清道人目光在两人之间一个兜转,嘴角轻轻一扯。
不一会儿后,王菀被带了来,容色不安,见着眼前情形,忐忑地瞥了一眼云清道人与陈肃等人,唤了一声“阿皎”,期期艾艾地上前来,迟疑着握住了徐皎的手,偎在她身侧。
徐皎由她偎着,抬起眼,目光沉静望向云清道人,“多谢国师。”
“说了,只要郡主乖乖听话,这等小事,自是会满足你。不过,眼下总可以走了吧?”云清道人虽是问着,却无需徐皎回答。
徐皎也没有回答,眼睫低垂,掩下了眼底飞掠的情绪,这个人容不得她们再拖延了。果不其然,云清道人笑着扬眉道,“郡主有两个选择,要么,是请你与婉嫔娘娘还有你这个侍婢一起用这个将眼睛蒙起来,要么,也用不着麻烦了,就请几位睡一觉,我的人,自然会将几位一起安全地带去该去的地方。”云清道人伸出手来,手心里搁着几根长条形的布,什么意思自是不言自明。
徐皎略一迟疑,上前从他手中将那几根布条抽出,道,“我们有手有脚,就不必劳烦了。”说着话时,转手将布条各递给负雪和王菀一根,她自己则率先将一根蒙上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带路吧,国师。”
偌大的宫城此时已经成了炼狱场,宫内的禁军不知为何,竟是不分敌我,见人便杀,那些四处逃窜的宫人很多都是遭了无妄之灾,血与裹挟的珠宝散落了一地,走过的地方,有不少的尸身血水,一片狼藉。
墨啜赫手中的刀几乎已经被血浸透,从最后一个禁军身体里抽出,带出一霎血雾,面前的人狰狞着一张脸,双眸中有一瞬的茫然,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重重倒了地,
“郎君,这些禁军有些不对。”文桃亦是提着带血的兵刃,微喘着气到了墨啜赫身边,沉声道。她身上的衣裙已是溅了不少的血,发髻散乱,面上有血污衬着眉宇间的愁云,显出两分狰狞。
墨啜赫仍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手中三尺青锋倒提,冷眸如霜,轻抬眼间,眼缝中冷锐的杀气迸射,整个人恍若浴血的修罗一般,让人望之便是生怖。
“他们应是服了什么药。”墨啜赫冷沉着嗓音道,他从交手之初就发觉了,这些人不只力大无穷,而且不怕痛,不怕死,哪怕是断了胳膊,身体穿了洞,动作也没有半点儿凝滞,仍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见人就砍,不分敌我,是常人都会畏疼畏死,可他们不会,自然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墨啜赫抬手将衣襟里的狼哨又取了出来,忽长忽短吹了几个哨音,又将之掖进衣襟里放好,抬眼望了望前头不远处,“走吧!前头便是翠微宫了。”话落时,他神色微微一凛。
文桃亦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脸色蓦地就是变了。
视线所及之处,滚滚的浓烟直窜天际,起火了,火很大,正是翠微宫的方向。
墨啜赫下意识地就是举步,但几乎是同时,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响动,一路走来,亦是杀了一路,两人都是神色一紧,蓦地紧提手中兵刃,扭头望向了身后。
又是一拨禁军杀来,墨啜赫提着钢刀上前,手起刀落,还未干透的刀刃上,又吻了血......
墨啜赫急着赶去翠微宫瞧个究竟,手里的刀越挥越急,也全然不管身后,空门大开,猝不及防就是挨了一下,虽然在与刀尖碰上时,他就已经近乎本能地侧让开来,却还是让那刀锋从后背划拉而过,一道从左肩直接划到右边后腰的刀痕,衣衫破裂,血眨眼就浸透了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