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勐突然想明白,当时景帝看似一心二意,实则是数着自己的脚步数。
景帝从来不会把自己置于毫无准备的困境之中。
王勐脊背一寒,猛然起身,快步追着景帝退下。
景帝看似闲庭信步,今日与王勐的交锋却想起那日与燕晟对峙。
得知燕晟的背叛,殷承钰气得失了方寸,顾不得自己与太后在宫内的战局,就驾车出宫要与燕晟问个明白。
殷承钰的确因为倒春寒受了寒,只是嗓子沙哑些,喉咙有些痒,根本不到罢朝的程度。但她就是罢朝让太后看看,大梁没有她怎么转的动。
可是她没想到,她的算盘打得如此妙,却是她最信任的先生在她背后插了一刀:放杨镇出关。
在马车上,殷承钰慢慢醒过劲儿来。
这没准又是太后的挑拨离间之计,让她自毁长城,斥离燕晟,痛失一臂。
虽然听到燕晟的背叛,殷承钰气得无法忍受,但细想想杨镇带着几个书生出关又能如何?不管杨镇与瓦剌怎么谈,她什么条件都不答应,瓦剌还能自掏腰包把太上皇送回来?!
但殷承钰下定决心要给燕晟一点颜色看看。
她故意不下马车,摆出一副冷淡失望的模样,还装作一副病得很重的样子,明确告诉燕晟,她不会饶恕他。
凭借殷承钰对燕晟的了解,燕晟肯定会自我反思。待燕晟灰心丧气,殷承钰稍微表现出一点需要他的样子,燕晟肯定会留下来,更加死心塌地为她所用。
然而殷承钰看似算无遗漏,却低估了太后。
太后不是挑拨离间,她是釜底抽薪。
殷承钰回宫的马车竟然突然失控,乘御官一脸视死如归地带着车内的帝王一路横冲直撞。
殷承钰大惊失色,厉声质问乘御官为何要弑君。
乘御官却粲然一笑道:“孔娘娘那么好的人,陛下如何不爱,却偏宠比您大了十多岁的妖妃赵贞儿,天理难容!”
乘御官说罢,不等殷承钰动作,便孤身跳下马车,立刻血溅当场。
殷承钰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不是计较乘御官的几句疯话,她要如何逃生?
殷承钰试图隔断车辕,但颠簸的马车之上,手根本没有准头,反而把手指划伤。
殷承钰气恼万分地丢弃匕首,双手拉紧缰绳,试图控制马匹的方向。
马被辔头拉痛,愈发疯狂地狂奔,但好歹是换了一个方向,径直往水潭奔过去。
眼看着马车就要翻倒在水潭之中,殷承钰当机立断地跳下水潭,躲开马车跌落的冲击力,只是在跳车的时候擦伤手臂和小腿。
可刚跳入水潭的瞬间,殷承钰就后悔了。
初春的寒潭冰冷刺骨,灌入口鼻的瞬间让殷承钰打个哆嗦,厚重的衣袍瞬间吸饱了水,湿漉漉地裹在殷承钰的身上,带着殷承钰沉了下去,任凭殷承钰如何挣扎都不得要法。
殷承钰挣扎着脱掉厚重帝王常服,脱掉沉重的发冠,只穿着一身单衣,披头散发地往水面上钻。
可是冰冷的潭水让殷承钰的小腿抽筋,根本游不动。正当殷承钰无力地沉下去,一把大网将她兜了起来。
岸上的人将殷承钰捞了上来,殷承钰终于重见天日,她拼命地咳嗽,可她熟识的金吾卫队长却惊叹道:“这里没有陛下,拉上一个女人。”
殷承钰猛得惊醒。
她甩掉面部的水珠,低头瞧了瞧自己在潭水中的倒影。
她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女人,湿漉漉的单衣紧贴在她的肌肤之上,勾勒出令人肖想的曲线,她不用回头就能看到士兵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黏在她的臀部,悄悄地说些浑话。
没有帝王的冠冕和龙袍,她终于在这寒潭水中现了原形。
她不是什么万人敬仰的帝王,更不是这个帝国离不开的主心骨,她只是一个女人。
金吾卫用鞭子抬起殷承钰的下巴,挑剔地打量一番,吹了一声口哨,向远方的长官喊道:“这个小妞在宫里没见过!”
随后那人轻佻地用鞭子摩挲着殷承钰的下巴,带着一点不可言说的暗示道:“你说你是哪个宫里的?”
这赤、裸、裸的羞辱让殷承钰不堪直视地闭上眼睛。
然而这样消极抵抗却惹恼了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金吾卫,他忽然一鞭子抽下道:“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鞭子火辣辣地落在殷承钰的肩膀上,痛感杂糅在刺骨的寒风一起侵袭殷承钰的体内,一时间殷承钰觉得冷热交替,眼前雪花一片,竟然就这样昏过去了。
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太后说对了,褪下那身龙袍,她果真,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