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顶天号称“江南第一刀”所用的屠龙刀又是稀世宝器,三家纵使在兵器上不居劣势,眼下又去哪里找一名能胜过“横扫八荒”的持兵代表?
“卑鄙!”
花灵蝶暗咬银牙,粉面上虽挂甜笑,却气得身子微颤。
阳顶天怡然自得,从容道:“将军也不欲多占便宜,决定将竞锋大会的时日推迟二月,贵城好生准备,尽情发挥。今年六月初三,在沉沙谷折戟台,镇东将军府恭候大驾。大总管,我家将军之言,阳某人都带到啦,叨扰甚久,就此别过。”
说完便要起身。南宫损、尉迟恭也跟着站了起来。
花灵蝶还想再多探些口风,以作因应;心思飞转间,挥袖轻拂裙膝,垂眸微笑:“阳老师,未见主人之前,岂能道别?莫非是妾身简慢,惹阳老师、司徒先生和抚司大人不快,这便急着走么?”
尉迟恭微一迟疑,又坐了回去,拈须笑道:“大总管说笑啦,无双城既有香醪盛景,又有佳人,哪个肯走?”
司徒雷登乜他一眼,拄剑还坐,不发一语。阳顶天笑了一笑,一振踱风,重新倚入宽大的铁梨木椅;唰的一声衣摆扬起,左腿迭上右膝,饶富兴致地望着对,面粉光致致、白腻如新雪的娇小丽人。
“……且看你弄什么玄虚。”
他双目锐利,似正如是说。
花灵蝶唤来何煦,吩咐道:“速请城主来。”
何煦会意,快步离开。她料轩辕独定不肯前来,派何煦过去,只因他处事最为圆滑,必不致触怒城主。她便利用这段争取来的空档,再探镇东将军府的虚实图谋。
不一会儿,忽有一名娇美小婢赶来,一见厅内坐着外人,顿时有些畏怯,低声嚅嗫:“启……启禀大总管,城主请各位过去吃茶。”
花灵蝶杏眸一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尉迟恭等都纷纷转过头来,露出错愕的神情。
轩辕独贪图逸乐、任性胡为的名声,已是传遍天下,人尽皆知。
据说无双城的大总管都时常见不着城主,大厅内无论主客,恐怕无一人有心理准备,今天竟得蒙无双城主召见。
总算花灵蝶回神得快,轻咳一声:“去禁园么?”
那小婢长侍园内,平日少见这位大总管,对她十分惧怕,颤声答应:“回……回大总管的话,是去园子里没错。”
没等她开口,扶着镂花门棂福了半幅,逃命似的跑出厅去。
众人愕然,花灵蝶气得咬牙切齿:“这帮乏人管教的贼贱丫!一个个……都上不了台面,没的丢人现眼!”
面上却从容不迫,含笑起身:“敝上难得召见,还请移驾一叙。三位随妾身来。”
阳顶天推辞不得,唤从人抬着十几箱的礼物,一路往内城里去。
花灵蝶领着众人进入内园,一名姿容娇妍、身段窈窕的美艳女郎携着两名侍婢,立在长廊转角等候,正是先前于“魔音万千”之内出言取笑、得她白眼的那名宠妾迎春姬。她换过一身衣裳,拭干一头如瀑长发,金步翠摇、珠饰环佩,所用还比花灵蝶更加富丽。
迎春姬低垂粉面,脉脉一笑,当真是风情万种,细声道:“大总管好,各位大人好,我家城主已久候啦,请诸位随妾身一同前往。”
有意无意一瞥,水汪汪的杏眼里眸光盈盈,分外冶丽。
轩辕豪皱了皱眉,转过头去,径对阳顶天道:“阳老师这边请。”
花灵蝶冷眼睨着,木然一笑,并不言语。
迎春姬却如花蝴蝶般翩然转身,领着众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廊庑间。
安生不久之前才来过一次,此番行处,却无一景是早上曾经见过的,满眼陌生,不觉昨舌:“这园子,怕比整座无双城还大!”
走着走着廊距突然变宽,足有先前的三倍,但弯绕更甚;不知不觉间,两侧的花树越来越矮、视线越见开阔,最后极目一空,浓翠的树冠竟都沉在脚下,须探出两边的镂空围栏才能望见。
回廊尽处另有五级云阶,上接宽阔望台,檐下一块泥金字匾,写着“云上楼”三个大字,走势如飞凤潜龙,气魄逼人。其下并未落款,却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大国手的笔墨。
“妤个‘云上楼’!”
尉迟恭不住赞叹:“难怪曲廊如此迂回,原来是缓坡而上,令人难觉。如此设计,委实妙极!”
迎春姬笑道:“这座‘云上楼’乃出自主上设计,楼高五丈,一路行来,却也一点儿也不像在爬坡。我们平日都乘肩舆来,从轿夫的肩上往外瞧,那才叫做好看呢!”
望台之上,早已摆好两列矮几坐席,轩辕独左拥右抱,与一班姬妾踞着织金绒毯铺就的主位,所幸衣着都还齐整,不似凌波亭中那般荒唐。
客席上已有三人:一名青年大胡子捧着海碗,与轩辕独相饮甚欢;一旁的少女踞坐得有些不耐,百无聊赖,不时揉揉膝腿直起腰,撑高的细罗襟摆随波荡漾,煞是好看。
轩辕独饮酒之余,不时色眯眯望着她,两道湿黏的视线紧叼,只差没淌下口水。黄衫少女恍若不觉,似是不惯席地,只皱着未施黛青的淡淡弯眉,悄悄地叹了口气。
“喂,你一直动来动去,莫不是身上长虫?”
大胡子怪有趣的瞟着,出口揶揄。
“要你管!”
少女正没发作处,狠狠瞪他。小巧的淡眉一挑,倒像是忽然来了劲头,大有起身生事的架势。首席上,另一名端雅健美的白衫丽人嗔怪似的望她一眼,低声道:“快坐好!忒没规矩。”
直起结实苗条的柳腰轻咳两声,轩辕独赶紧移开视线,又与那大胡子喝成一片。
安生瞧得一呆,黄衫少女却早一步发现了他,欢叫着挥手:“喂,安生!这边、这边!”
白衫女郎瞪她一眼,似是低声说了两句,少女一吐丁香似的小小猫舌,缩着颈子坐好,红扑扑的雪白圆脸却溢满笑意,眯着两弯眼缝,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这三位贵客,自是韩秋色、秋兰及冷凌霜了。
花灵蝶尚未向城主报告昨夜之事,一见三人在此,不免有些惊疑。轩辕独骨碌碌地喝干了一大碗酒,笑道:“我听说你中午要请客吃饭,便把人一股脑儿找了来,同吃同说,干净省事。”
她原本打算利用午宴席间,为冷凌霜等引见城主,见韩秋色与他喝得尽兴,甚是相得,这下倒是省了麻烦。韩秋色一见轩辕豪来,笑着毕手:“唷,世子!”
轩辕豪面色铁青,连招呼也不打。
轩辕独暍得满脸通红,一指儿子道:“没礼貌!韩……韩大爷叫你哪!”
韩秋色假意来劝:“哎呀,城主!小孩子不懂事,长大再教不迟。来,喝酒!”
两人满嘴胡言,直着脖子又灌了一通。轩辕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没中风,秋兰“咭”的一声,捂嘴不住颤抖。
花灵蝶赶紧为众人通过姓名,分派坐定。
阳顶天乃是主客,坐在西首第一位。他向轩辕独献上礼物后,冲冷凌霜与韩秋色一抱拳,朗声笑道:“久闻‘血染秋霜’与‘把酒当歌’的大名,两位都是武林大派中的闻人,今日得见,甚感荣幸。”
冷凌霜点头致意,玉一般的细长瓜子脸蛋略显憔悴,显然元气尚未恢复。
安生心中微动,忍不住投以关怀的目光,她却别过头去,神情冷漠,苍白的雪靥泛起一丝娇红。
轩辕豪登望台以来,视线始终着紧盯冷凌霜,须臾未离;偶尔一瞥安生,目光十分不善。
韩秋色懒惫一笑,耸了耸肩。
“二掌院是闻人,在下却是闲人。要说到名气,我们可都不及阳老师啦。”
阳顶天笑了笑,也不接口。
花灵蝶将阳顶天的来意扼要说明,轩辕独抓耳挠腮,好不容易捱到说完,嗤笑道:“镇东将军姑苏城爱办捞什子大会,让他办去!搞这些不必花银子么?偏生这厮,忒爱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