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格思在起初并不想搭理对方,但联想起以往珀尔图斯对自己的执着,以及当前自己身处对方的地盘之上,知晓一直拖延并无太大意义,便干脆应约了。
虽说无论从哪方面看,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子,此时对他都不可能动什么手脚,更不可能有在帝都加害他的心思。
不过罗格思还是拿上了爱丽丝的银戒,并且时刻都默默运转着螺旋剑来以防不测。
毕竟帝都派系纷杂,免不得有失智的蠢狼想要借此制造事端,再从混乱中牟利。
“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一个即将步入青年时期之人的些许小烦恼罢了。”
罗格思在听闻对侧珀尔图斯的关心话语后,随口做着解释。
他当前乘坐的马车有着特殊的魔法设置,明亮的车窗可以很清晰地看清车外的场景,但车外之人却无法窥见其内的景象。
“我仔细研读过你提议的《新保民法案扼要》,我能很清晰的察觉到你与我有相似的理想,也愿意与你一起推行此种事项。
“但你近几日的作为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打破平衡带来的不只有革新,很可能还有难以预料的纷争。
“原本随着你掀起的破晓运动,底层乡绅贵族就已然在为了各种利益斗争不断,此时你再组建以魔法师为主体的派系,到底想要做什么?
“父皇近日来频频召见我,谈论的每十项事件中,就有七八项会提及你的名字。”
珀尔图斯表情凝重地紧盯着罗格思,声音低沉而稳定的严肃道。
“如果说我做这些的初衷,只是想要得到安全,无意掀起纷争,您相信吗?”罗格思侧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很是无奈地回道。
他大概已经知晓皇子找他,就是想让他停止当下的努力。
但这个想法从尝试性的萌芽,到真切感受权力所带来的利得,甚至于昨夜女公爵的到访,都无一不在加深着他想推进此事的念头。
哪怕没有这些甜头,单单是聚拢大批魔法师,以高频率的交流来不断散布他的技艺,都是一项难以拒绝的诱惑。
毕竟塑造一个魔法时代的功绩,哪怕不能将【启迪特典】推至奇迹,也可以作为一场宏大献祭的伟大象征。
其中能得到的好处根本无法用一两句言语说清,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安分守己后,皇室就真能对他友好起来。
“我相信你的话语,罗格思,我相信你。”珀尔图斯展露着自己的同理心,缓缓颔首,随即他又很是笃定地评价道:
“但是,在查看过你近年来曾到访的地方,以及那些地方随后掀起的风波后,我就生出了一个想法。
“哪怕我认可你没有掀起纷争的心思,但我也愈发能确认一件事情,罗格思·布瑞德,你,就是纷争本身。”
行人的脚步声和谈笑声充斥在空气中,还有隐约的车轮咔嗒声与马匹在地面上有节奏的蹄声,不时传入马车内。
罗格思并未回话,他静默地观赏着窗外,而珀尔图斯亦静默地看着他。
半晌后,珀尔图斯长叹一声,主动问询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在你成为魔法师前,有亲自动手杀过人吗?杀人时又有什么感受呢?”
他似乎没有期待罗格思会立即回答,稍一停顿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有杀过,在幼年时,父皇训斥我太过良善,逼我亲手为一名死囚行刑。
“父皇不断地、不断地和我说,皇帝就是要杀人的,不杀人的皇帝,根本戴不了皇冠。
“我一直记着那时的感受,那让我恶心和厌弃的感受,虽然之后处理政务时,我深切的明白了哪怕不用我亲自动手,只需随口的无心之言,都能在不知不觉间杀掉别人。
“可我依旧不喜欢杀人,哪怕再卑劣者,我想只要交予法庭审判就好,而不是必须由我张口。
“罗格思,你呢?你对此又怎么看呢?”
罗格思闻言慢慢回头,正视起了这个向他袒露心扉之人。
他不急不躁的回忆着,他两世为人的第一次欲图杀人,就是圣女的兄长,但那时的他并没有过多的感受。
因为前世孤身一人的经历,他很早就学会了一个技能,便是从高涨的情绪中抽离。
最初是从庞大的孤独、悲伤、恐惧等负面情绪中抽离以获平静,但慢慢的,他发现长此以往,不仅是负面情绪,很多时候连处在正向情绪中时,他都开始学会了于激荡中平静。
“会对杀人感到厌恶,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呢。”罗格思没正面回答珀尔图斯的问题,平平地说道。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言说的,希望你待在圣赫尔忒就好的告诫吗?还有,能向我保证不再去做挑动纷争的事情吗?”珀尔图斯目光真挚地凝望着罗格思,话语甚至带上了些微恳求的语调:
“我想同你成为很好很好的挚友,我讨厌杀人。”
还不待罗格思回应这让他只觉“天真”过头的问话,珀尔图斯微蹙着眉头,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型罗盘模样的魔法道具。
“帝都报的编辑印刷社被人混了进去,那几人在报社内肆意纵火,还残杀了几位撰稿人。”
阅览完信息后,皇子再度看向罗格思,徐徐出言道。
“您不会觉得这种纷乱也和我有关吧?”罗格思嘴角微动,略带哭笑不得地回问。
“抱歉,是我想多了,可能是因我近几日思考了太多与你有关的事情才如此敏感,毕竟闯进报社的家伙,是邪教徒。”珀尔图斯整理好表情,致歉道。
罗格思听闻皇子的解释,又默默地扭头看向了窗外。